杜子陵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一边侧耳倾听,望着肖鸾菲支支吾吾道:“鸾菲妹妹,你说他们说得是真是假啊,那个什么天邪魔尊真有怎么厉害?”
肖鸾菲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白皙的胳膊倚在窗栏上,不知在想什么,执着一杯清茶,目光望向外面的湖光山色,隐约能看见远处有几艘渔船在忙碌。
肖鸾菲正望着天边出神,兀地,眉梢突然一颤,耳畔感觉到袭来的气流,头下意识地微微一偏。
“扑咚!”
肖鸾菲手中的茶杯内溅起一朵水花,一颗红枣正在杯中打着旋儿沉浮。
微微抬头向上斜望,一张线条柔和,眉宇间泛着贵气的脸庞,浮现在肖鸾菲的眼瞳中。那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少年,身上穿着件青绢箭袖,外头罩着件大红彩披风,头上戴着紫貂皮暖帽。朱唇如血,眉眼如画,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向下旁瞟去,眉毛挑起,嘴里轻咦了声,似乎很意外底下的那人突然有预知一般地扭头,轻描淡写就躲开了他扔下的红枣。
见到肖鸾菲那张清秀淡雅的面孔后,少年那淡淡的好奇,旋即被内心的纳罕所取代,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宇文凤池探出窗外的脸上变得一片错愕,楼下那女孩的眼眸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魔力一般,让他看上一眼就被深深吸引。那是怎样的一双明眸啊?墨紫色的瞳孔,深邃而不可琢磨,冷淡而妖异非常,跟他素日在府里见过的丫鬟小姐都不一样,偏偏却有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是什么呢?
是狂傲!那是一双比自己还狂傲几分的眼神!
宇文凤池不由心底一颤,她凭什么比自己还狂,还傲,难道在云州除了父王,还有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宇文凤池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个荒唐的猜想。
宇文凤池心底更是好奇,不由多看了肖鸾菲几眼,却瞅见那张别致的俏脸上,翻出一片睨视的白眼,嘴角勾起一个狂傲的弧度,花瓣般的嘴唇动了动。
宇文凤池脸上霎时凝固,虽然肖鸾菲的声音很小,微不可闻,他却轻易读懂了她的唇语:“小屁孩!”
自出生以来,就生活在奉承和赞美之中的宇文凤池,何时受过如此待遇?虽然他知道那些人的谄媚和赞美,多少有些是因为忌惮他的身份,但更多的,却的的确确是因为他超越同龄人的心智和优秀的武学潜力,他有自己高傲的资本。
然而,今日他却被一个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小女孩当面冠以“小屁孩”的称呼,实在让他肚里窝着一团火。
连续朝自己嘴里扔进几颗红枣,慢慢咀嚼了几口,宇文凤池俊逸的脸庞上突然浮现出一缕玩味的笑意:“小屁孩?呵呵,有意思!”
肖鸾菲陪杜子陵吃了点东西,对于楼上那个试图捉弄她的少年,她似乎并不在意。
正吃着,外面传来一阵吵闹。
“什么,满客了?”不满的声音夹着几分愤怒响起:“今天,我可是特意领我朋友来你们虹影楼宴请的,二楼雅间今日不开放,难道一楼普通的座位都没了?”
“真对不起啊客官,这会真满客了,要不您稍等会儿,等有客官走了我再通知你?”小二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不急不躁地赔笑道。
“等个屁!叫我们在这干站着?”
一身锦袍装扮的贵富人站在一楼门口,踱步进来,小眼睛随意看了看,目光最终停留在肖鸾菲和杜子陵两个小孩身上。
“嗯?那两个小毛孩是谁?”
“是长啸镖局的杜少爷和肖小姐。”小二提醒道。
“长啸镖局的?”那小眼睛男子眼眸中闪过一丝阴柔,嗤笑道:“谁说没位的,那不是有一张座位吗?”
“两位小客官。”小二突然跑了过来,脸上挂着永远似乎不知疲倦的职业化微笑。
“嗯?”杜子陵嘴角粘着饼屑,抬起头来。
“呃,那位客官说你们点得所有点心的帐都算到他名下,这张桌子他包了!希望你们能让出座位给他宴请朋友。不知两位小客官可否答应呢?”小二说道。
杜子陵砸吧嘴巴,很快便将一块蛋卷香酥消灭掉,这才抬起头瞪了小二一眼,瞥了瞥那锦袍小眼睛男子,嗤笑道:“就他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要我们的座位?老子不答应!他娘的要请朋友吃饭是他的事,关我们鸟事,凭什么叫我们让位子?有钱了不起啊,我们又不差你酒楼钱,我们的点心还没吃完呢!嘿,他要真想包也成,先拿一千两银子来,拿不出就别在老子面前摆谱,充什么富公子!”
一千两银子!众食客闻言皆是一愣。
一千两银子,那是什么概念?对于一般平民百姓就是天文数字啊。
对于银两,现代的很多人都没有什么概念,以为古时候老百姓随时都带着银子上街,随便买个馒头要一两银子,简单吃顿饭上百两,给小二打赏也十几两,几十两,好象一两白银跟现在一块钱似的,这都是被现代某些电视剧给误导祸害成的。
普通的百姓一个月七八两银子,就能让一家七八口人过上十分富足的日子了。而杜子陵张口就是一千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人小天真,不知银两的概念呢。可再看看杜子陵嘴角淡淡的讥笑,是人都能猜到,他是故意在挖苦那个锦衣男子呢。
生活在长啸镖局这样的强势大家里,即使杜子陵仅有七岁,身上多少还是有些傲气的。
肖鸾菲也抬头扫了一眼,她桌旁边已经站着五人,与锦袍男子肩并肩的,是一个身穿青布对襟蜈蚣套扣衫,黑孝绸灯笼裤,薄底黑缎靴的道士,那道士颧骨凸出,脸庞消瘦,一幅闲云野鹤,脱离人间世事的高人打扮。跟在他们身后还有三个伙计打扮的人。
听到杜子陵的话,那个小眼睛男子脸色立刻难看起来,被一个小毛孩当众指着鼻子骂,实在是件丢面子的事。
“哼,丁点般大的小毛孩就学贱民般满嘴喷粪,长啸镖局果然都是莽汉出身,没有一点教养。瞧瞧,这就是长啸镖局育养出来的后辈,目无尊长,言辞粗俗,肮脏不堪。哎,我真替肖彦震和杜铁算两人感到悲哀,居然生出如此低劣的种!”
锦袍男子的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这些话显然不是讲给杜子陵和肖鸾菲听的,而是讲给整楼食客听的。
“你……”杜子陵腾起身,愤怒地指着那男子,嘴角抽搐得贝齿咬碎。
肖鸾菲冷眉微皱,脸上渐渐覆盖上一层寒霜。
小二压低了声音,劝说道:“两位小客官,那位是落川县第一大家城东严家的大掌柜李友明,严家与楼县令大人的关系向来密切,李掌柜又是严家的大掌柜,地位不一般啊,是一句话就能让人吃牢饭的主,少惹为妙!”
“哼,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么?两个小毛孩也敢我面前作威作福,不给我面子。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们两个赶紧自己付完账滚蛋,不然直接将你们丢衙门牢房里去。”李友明眼神玩味得望着杜子陵,手轻轻一挥,道:“来人……”
三个伙计打扮的人,立即面露凶相地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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