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欲言又止。
蓉微皱了皱眉头，端起杯子喝茶，道：“妈妈。”
刘妈妈看蓉微面上不快，暗怪自己多嘴，只得回了：“姑娘，这些日子，府里的人比原先放肆了许多，先前不过大家偷着一会半刻的，或夜里作更时，或巡夜守房时，三四个人聚在一起，玩玩牌九骰子的，不过为了打发长夜，可如今越发胆大了，竟有人开了赌局，还有模有样的，有庄家局主的，输赢大的都有好几两银子。”
蓉微闻言，亦是奇怪，放下杯盏，看着刘妈妈道：“这等事，妈妈只管叫管事的嬷嬷，申饬下，想必就会好的。家里丫头婆子甚多，这种事也是难免的。”
刘妈妈心想，总归是没经历过事情的小孩子，虽能干，但仍是想不周全的。遂正色道：“姑娘你是姑娘家，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你只道是耍钱常事，不过就怕起争端，却不知，夜里耍钱，就不免会吃酒。一吃酒，就不免门户看护不利，府里的，或买东西，或张东觅西的，夜里头暗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就保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出来，若在遭个贼什么的，就罪过大了。“
蓉微细细思量下，竟果真如此，不免有些着急，道：“既如此，妈妈怎么才来回我？”蓉微感到手里的暖炉已不甚热了，便搁在了桌上。
刘妈妈吃了口茶，方道：“原我也找过下面的管事婆子，也申斥过几回子，也的确略有好转，只是，昨儿进了贼，李姨娘竟也没了，虽说其中应该没有关联，可想着也后怕，咱府里小姐奶奶一大家子，所伴也皆是丫头媳妇，贼盗事小，再有别事，若略沾带些的。”
刘妈妈便说便抬眼看蓉微脸色，见其一切如常，方往下说：“关系却是不小的。”
蓉微听说，只默默吃茶。半响，方道：“咱们府里这些奶奶们也该整顿下了。”
便命穗儿进来，着她去传总理家事的四个管事嬷嬷来，半柱香的时间，四个嬷嬷已然到了屋内，蓉微当着一屋子的丫头婆子，申斥了顿。
又命众管事婆子马上查了庄家局长来，有人举报者赏，隐情不报者罚，一众管事婆子见蓉微动了真怒，素来也知道这位大小姐的手段，哪个敢藏私，忙至府内所辖各处，传齐各处的婆子，少不得一一的盘查，虽也有仍抵赖着的，不认的，但终归是水落石出，共查得头家四人，聚众赌博着通共二十三人。都带到东二院了，一众婆子皆跪在院中磕头讨饶。
蓉微出得院来，见众婆子，又是厉色训斥一顿，过后便问各人哪里当值及钱之多少，命人将牌九骰子等赌具皆焚了，将为首的四人各打二十板子，撵出府去，又革去余下众人的半年月钱，降为最低等仆役等等。
只有一人，此人乃是蓉微奶娘刘嬷嬷，却也在这二十三人之内，刘妈妈怕蓉微觉得没意思，遂起身向蓉微讨饶，道：“这个妈妈平日里也不怎么玩的，许是偶而高兴才玩玩，姑娘且看在平日里对姑娘也算尽心份上，且饶过这次吧。”
蓉微冷笑道：“大约她丈着奶过我，原比别人多写体面，就在外面生事，竟比别人更可恶，若我饶了他，倒叫别人说我不公道了，你别管，我自有道理。”刘妈妈闻言，只得作罢。
蓉微命刘妈妈领着众人下去处置，顿觉有些头疼，便命穗儿扶着她进内室休息了，穗儿服侍蓉微躺下，又在炉子里扔了些凝神益气的上用宫香，便退了出来，只在外间伺候。一时众人散去。
刘妈妈带一众婆子到了前院，先命管人事的婆子将那二十三个婆子的名牌改了，打发到西阁或橱下，又令那为首的四个婆子去收拾东西，命丫头仔细看着，不许多带什么。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四人皆已收拾妥当，回到前院，一个个灰头土脸，身形萎顿。
刘妈妈冷笑道：“知道有今日，何必当初呢。”
听闻此言，有一婆子瞬间抬起头来，又马上低下头去，刘妈妈却没看见她目中的波光，那婆子涕泪俱下，道：“刘奶奶，我出去了，以后也回不到了，我那侄女也在府里，求奶奶个恩典，让我们见见，奶奶的大恩大德必是不会忘记的了。”说完跪了下来。
刘妈妈见此如此，倒也心有不忍，叹口气道：“你侄女叫什么，在哪儿当差的，我命人给你去喊。”
那妈妈忙磕头道：“在花园的观雪阁里，是在那里打扫，看守的，叫五儿。”
刘妈妈便命人去叫了，不过一会子工夫，五儿便来了，看其姨妈跪在那里，身边还有包裹如是，当下便明白了过来，少不得也是哭哭啼啼的，两人抱做一团。
刘妈妈看他们哭天喊地，有些烦闷，道：“也见着了，竟不必哭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出去吧。”
又转身对后边的一个婆子说：“江虎家的，把他们带去偏厢，找几个小子打个二十板子，再送到门房，让他们家里的来领回去。”
那婆子得令就招呼他们出去。却见那五儿扶着她姨妈站起来时，偷偷塞了一包东西给她。刘妈妈在边上竟也看到了，又想，必是银子铜钱等物，怕她姨妈出去不能过活，所以偷偷与她点，心里暗叹，还是个孝顺的丫头，遂也就不戳穿他们。
等那些婆子各自去了，刘妈妈见事情已然差不多，便领着丫头婆子往东二院蓉微那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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