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暮云死死地攀着门沿,咬住嘴唇,“那。。。。。。后来呢?”程伯扶着自己粗糙的脸,眼中浑浊的不知是什么,缓缓开口,“后来,我被赶出了那户人家,一年后,她嫁了人,夫家是当时皇上的表弟。”
童暮云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心中有许多感触翻搅着,她总算能够明白程伯如此反对她和江月走得近的原因,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再强能强的过命运?”程伯微微叹息,“如今花前月下,等真的现实当道,你就会明白其中的残酷,童府又是大户人家,规矩极多,如若让你爹发现了。。。。。”“程伯,你别说了。”童暮云走过去将头靠在程伯的肩上,“如果他当真把我当成女儿,又岂会不认我?又岂会不顾我的终身幸福?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暮云实质上的爹爹了。”程伯拍了拍她的头,一脸的宠溺,“我活了大半生,无儿无女,四处飘荡,如今有个闺女,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童暮云抬起头,看着程伯,“程伯,暮云心里有些堵。”程伯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脸,“孩子,你当真对江家的少爷动了心?”她眼中波光流转,清澈不已,“程伯,暮云不愿意瞒你任何事,我不敢说对江月用了多少的感情,但他于我确实是特别的人,这些日子,暮云想着他,念着他,听见他受伤,方才忍不住去探寻,被他发现了。”
“他说了些什么?”程伯追问。她低下头,“他很坦诚,可是我却很懦弱。”即使口头是这么说的,可心里确是难受得紧。程伯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慢慢踱步回了屋。
那夜之后,她更是安心要避着江月,远远瞧见了,就避开,无法避开,权当作不认得擦身而过。她不敢抬头看江月的表情,怕是只要一见着了,所有的坚持就会崩塌。日子很快的滑过,转眼到了五月,天气有些许的闷热,童府上上下下的客房厢房都开始大扫除,冬日用的软垫需要换上草席,卷帘也是。
童暮云一直是在后院帮点小忙,在厨房煮点菜。这天晌午前厅伺候的丫鬟秋柔抱着一床被子和衣服在后院洗,她见秋柔不停地擦汗,嘴里在抱怨,便走上前,好意说道“秋柔,让我帮忙吧。”
秋柔闻言撩高了衣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很是犹豫。对于童暮云在童府的地位,重不得却也不可太看轻,毕竟她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若是让人见着了她在做这些下人干的粗活重活,也不知会怎么想。童暮云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主动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我听说这几日前厅扫除人手不够,你去前厅帮忙吧。”
秋柔有些感激地说道,“大小姐,谢谢你。”童暮云一震,在童府,何曾有人这么称呼她?如今经秋柔之口吐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瑟然的感觉占于上方,她拨了一下发丝,“快别这么叫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大小姐。”秋柔欲言又止,转身就要离开后院,临走前回过身似是想起了什么,“这些衣服都是江少爷的,你若是待会洗好了就放在一边吧,我忙完了回来将衣服送到东院。”话落就离去了。
童暮云顿了一下,这才低头看着手中的衬衫,洁白的,不沾尘污。她捏着衬衫的一角小心地洗着,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觉得手中捧着的衣服,传出那个人身上淡淡的属于他的味道。她心里一个恍惚,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洗一件衣服洗了将近半个时辰。
她快速地将衣服搅干,然后放在一边。伸手去拿江月的另一件外套时不知什么东西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掉落出来。她俯身捡起,是折得好好的画纸。画纸似乎被蹂躏过,有些地方皱的不成样子,但看得出又被人小心地叠起。童暮云鬼使神差地将画纸打开,顿时愣在那里。画面已经很模糊了,看得出是被水浸过的,然而还模糊地看得出些笔触,如此熟悉的画面,不就是当日她躲在他房中的那个晚上,他给她看得那一幅吗?画纸的一角,还有她写的字。
童暮云心不规则地跳动起来。她曾经很是怀疑江月对自己是否真是用情,又到了哪一步。她在童府施加给她的自卑下长大,从不曾祈盼更多。她嘲讽地问过自己,江月又是看上自己哪一点?她凭什么令他驻足?因为这种种的理由,她不能完全相信江月。可是,他却那样细心地将这幅画放在贴身的衣物中。那晚他的话语此时不经意飘进她耳朵,“童暮云,我从没有那样看你。知道今日这场闹剧怎么会发生的吗?是我惹怒了叶青哲,我把笔扔在他脸上。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因为我不能忍受别人在我面前这样讽刺你。。。。。。”
江月,江月。。。。。。她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忽的睁开双眼,快速地将画纸折好,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她拼命地洗着衣服,然后挂在架子上等着衣服干。可能秋柔在前厅真的缺乏人手,直到傍晚她都没有回到后院。童暮云见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就收下来谨慎地叠好,堆在一起,然后捧在手上从西苑后面那条路走去。
她窜过了荒芜的庭院来到东院,院子里静悄悄的,种的的几株柳树由于天气的逐渐闷热似乎都打不起精神。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一步步走上青苔遍布的台阶。那晚就是在这里,江月和她说了那些话。。。。。。
门扉合着,她扬手踌躇了一下,轻轻敲门。好半天没有人回应她,她四下环顾见无人,就伸手轻轻一推,门被推开了。屋里没有人,静谧无比。她有些失落,却也有些庆幸。本来只是想借还衣服之口见他一面,似乎腹中有太多言语,其实她自己都不知即使真的面对面又能说些什么。这下发现江月不在,避免了尴尬,反而松了口气。
将衣物整齐平整的放在他枕头边上,就不由自主走到书桌边。桌脚的墨汁还是湿的,可见他不久前还写过字,旁边放着一本画册和一本医药书,另外一边是一本集册。她知道不该去碰那些东西,但那一刻,夕阳的余晖透过案台前的窗棂打下来,笼罩在那些纸张上面,有股奇异魅惑的色彩。她慢慢翻开那本集册,白纸上清晰对照的字令她屏息了片刻,似有什么哽在喉头般,难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