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畔,雪飘如絮,江上雪海冰封,陆上玉树琼枝,一片银妆。
土屋炊烟蒸蒸,化了雪,雪水延屋檐滴落,被寒冻成一根一根晶莹剔透的小冰柱。
「孤叟啊,算算时间你嫂子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趁她回来前咱们活动活动筋骨,去林里猎条鹿回来,好让你嫂子再烤一条鹿肉来配酒,你看如何?」鳖古成雄兴致勃勃地道。
「老哥这提议甚好,我还念着上次嫂子的烤鹿肉呢。」
鳖古成雄眼睛飘向角落的一只麻布袋道「我看你把成名兵器也带来了,要不咱们哥俩趁机比试比试,看谁先猎到鹿。」
孤叟苦笑道「我的老哥哥啊,我那把破鱼叉怎比得上你的弓,这比试分明欺负人来着。」
「嘿,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但老哥哥我可见识过你那把『龙王叉』的厉害啊,想当年在战场上谁人不知孤叟怀有『飞叉夺敌』绝技,敌人见到你哪一个不躲得远远的?」
孤叟摇头笑道「那只不过是年轻时在海上讨生活,为了要叉水里的鱼蟹所练成的的技能,雕虫小技的哪称得上什么绝技。」
「可不能这么说,这水里的阻力大,鱼儿游的快,视力又受水光曲扭,能在船上一把中的,不但眼力要好,手劲要强,准度也要够才成啊,哪里是一般人能学成,这不是绝技是什么?」
鳖古成雄见孤叟含笑谦让不语,豪爽地站起来续道「走吧,咱们就当作游戏一场,活动筋骨去,看看我俩是否宝刀已老矣。」
孤叟见鳖古成雄兴致高昂,也不好意思再推绝,跟着站起来道「好吧,就陪老哥哥玩玩。」
孤叟从角落边的麻布袋里取出一把银色长叉,叉尖有别于一般战场上骑兵所使的三股叉,而是二股牛角状,叉刃弦月半弯,后粗前尖,二面皆是利刃,杆子亦为精钢所制,看来颇为沉重,非得要极大的胁力方能舞的动。
鳖古成雄见到许久未见的兵器,一时兴起,喜道「你这把『龙王叉』老哥哥好久没见啦,可否借我使一下,过一回瘾?」
「有何不可。」孤叟将手上龙王叉抛给鳖古成雄,铁叉在空中不住旋转发出霍霍之声。
鳖古成雄一把接住龙王叉后舞了起来,顿时银光成片,虎虎生风,最后收招往桌上一只茶杯削去,立杆收手后只见陶制茶杯被斜划成二半,上半部缓缓滑落桌上,发出清脆响声。
「这叉刃还真利,看来你每天霍霍磨刀啊。」鳖古成雄笑道。
孤叟作揖「没想到老哥哥使叉的功夫如此纯熟,看得我汗颜啊。」
「诶,说那什么话,我怎敢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二人相视而笑后,鳖古成雄道「既然剑已出鞘,那咱们走吧。」
孤叟躬身谦让「老哥哥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孤叟及鳖古成雄二人相偕进入江边树林,林内树木高大挺直,针叶茂密成荫,在云雾缭绕下,有如直插云霄。
「进林后要小心雪狼,他们经常在林里成群出没。」鳖古成雄提醒道。
孤叟见鳖古成雄只带着一把普通的木制长弓,疑问道「老哥哥怎么带把木弓,你的『凌云弓』呢?」
鳖古成雄淡然道「你说那把弓啊,早随着我引退江湖定居松花江后,便把它扔进江里啦。」
「扔进江里?」孤叟双眼瞪大,不敢相信鳖古成雄竟然将江湖成名兵器丢进江里。
「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要『金盆洗手』吗?此理偕同,当弓沈入江底的那一天我鳖古成雄就再也不过问江湖事,所有的过往皆与弓一同沉入江里受江水洗刷哩。」
「老哥哥怎么舍得?」
「功名我都可以不要了,区区一把弓算得了什么,我只要朵朵能陪我共度余生便可,其他再无所求。」
孤叟称羡道「真羡慕老哥哥您。」
「你也别羡慕我,赶紧去找个女人共度余生吧,别再光棍一个,挺孤独的。」
「哈,我一个落魄船工,哪找得到什么好女人啊。」
鳖古成雄听言大笑道「这可真是笑话,当年响叮当的『渤海之王』居然找不到女人。」
「渤海之王」孤叟低声念了一遍亿起过往。「当年就是太猖狂了,取这样的称号,最后还不是被三宝给收了。」最后狂傲地笑了起来。
「这称号的确是招摇了点,要不然怎么会惹得当年同样为王的『燕王』朱棣心头有如针刺,不拔不快,叫三宝领兵弥平。」
孤叟叹了一声道「人家朱棣老儿才是真正的王者,我只不过是个占据渤海小小的海贼而已,井底之蛙据地为王,当时还真的以为天下无敌了。」
这会儿鳖古成雄笑得更开心「已经很了不起了,当年你搞到渤海一带的渔民都得要看你脸色,不向官府纳税反而要向你进贡,尊称你一声龙王,才有饭可吃。」
孤叟不好意思道「也就是如此为非作歹,才被三宝给收了。」
「不过说真格的,三宝当年也拿你没奈何,头疼得很啊。我听说他跟你大战三百回合后才分出胜负,不是吗?」
「哈,老哥哥三国演义看多了吧,大战三百回合恐怕不够,我跟三宝大战三天三夜你看如何。」
鳖古成雄听完跟着大笑「最近这本书流行得很,老哥哥我还特地找人从南方带了一本手抄回了,看完后爱不释手,真心向往三国风云啊。」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我听三宝说其实是他败给了你,对吧?」
孤叟点头道「当年我是借着水里功夫才赢他的,若在陆上打,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鳖古成雄好奇地道「我很好奇,既然是你赢了,最后又怎么会臣服于三宝?」
孤叟随手扯了身旁树木新冒出的芽,惹来大片积雪洒落,接着回忆道「那天三宝败了,在水里喝了许多水晕了过去,我将他拖回岸上捆回寨里逼他就范,但没想到他个性倔强,宁愿饿死也不愿意投降,就这样过了好几天...」
鳖古成雄插话道「果然是三宝的个性,后来怎么了?」
「后来朱棣多日见不到三宝领兵来救,围城烧寨,通天大火烧了整夜,我的人逃得逃,死的死,哀嚎片野,山寨里宛如人间炼狱。我见大势已去,本要水遁逃之夭夭,但不知哪来的仁慈,一时心软返回大牢里放了三宝,也就这么个拖延我便被朱棣老儿给擒了。」
「后来是三宝求情朱棣放了你?」
孤叟摇头「光是三宝还没能求的了朱棣放了我,是另一个人向朱棣建言须留我活命,我才得以活存。」
「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鳖古成雄讶然。
「国师道衍。」
「竟然是他!」
「嗯,他当时跟朱棣老儿说此人尔后必有用处,须留我活命,朱棣一向听他的话,所以我便活了下来。」
「道衍这家伙精通易学挂命,难道他当初便已算准之后的靖难需靠你『渡津起义』?」
孤叟笑道「是不是这回事我就不晓得了。」
「你看,鹿来了。」鳖古成雄突然指向远处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