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七哥哥,你的伤好些了么?”女童晃着纸风车,两个脸颊红润细腻,笑颜卿卿。
少年倚在门窗边,本来阴郁重重的面容,一下子被那只蓝色的风车点亮。
“是送给我的吗?”他笑着问女童。
女童将风车递到他手上,得意的炫耀,“是小祁做的,很好看吧?”
少年将那风车对着窗口,那一抹蓝色兀自转动起来,轻快欢畅。
“小祁的手真灵巧,日后一定是个好娘子。”
“那我做啊七哥哥的娘子,给你做很多风车。”女童扑在少年的怀中,眯起眼睛笑。
少年也笑,这世间若还有什么真挚单纯想要让他珍惜的,便是这个可爱的孩子了。
“爹爹说,啊七哥哥总会走的,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小祁舍不得。”女童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眼里竟然渗出来晶莹的泪水。
少年伸手拂去那些泪珠,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小鬼头,我也舍不得你啊。”
“那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女童抬起清澈的目,期待的看着少年。
少年的眸子却黯淡下来,此去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他能不能活下去?
“啊七哥哥答应你,以后一定来看你,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爹说娘也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娘会来看我,可是娘从来没回来看过我。啊七哥哥也是在骗我!”
女童从他怀里挣扎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跑出了门去。
跑回到房中,她扭动了四根凳子的其中一根,那床的下面竟然现出来一个入口。
她沿着入口下到地下的暗室,一头栽进一个人的胸膛去哭闹着。
那人抬起手背上有一道伤疤的左手来拍了拍她的头,递给她一把木剑。
于是,她操起那把剑,就一下一下的劈砍起来。
……
画面瞬息流转。
少女十岁,独自躺在密室冰凉的地板上,那只手背上有一道伤疤的左手用一把利刃割开了她手腕上的脉搏,血从那伤口逐渐滴出,她在黑暗中惊恐的睁大双眼,感受身体里的血液不停的外涌。
每一年的这一天,她的血就会从身体里流出一部分,由那只手取走。
然后那手会替她止血,处理伤口,再轻轻抚mo她的头。
她在那只手的安抚下,逐渐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咒念。
身体有种往下沉的坠落感,仿佛落入了无边的深渊。
那本是可怕的,但她能感觉到,有另一个少年同她一起坠落。
他们的手,是扣在一起的。
十指,相扣。
不离,不弃。
他是谁?他是谁?
……
再下一个场景。
仍然是那一间密室,十四岁的少女死死扯着衣角,贴着墙站立。
黑暗中,她不敢抬头看那个缓慢向她靠近的男子。
男子伸出手,扣住她的五指,丝丝扣紧。
是他!
他们一同坠入深渊,一同万劫不复,他们从未开口,却彼此都谙熟着不离不弃的誓言。
可是,她的心中,却存在着另一个人。
“啊七哥哥。”她低声唤道,啊七哥哥说过要回来娶她,可是他没有来。
那男子听见她的低语,手竟然微微一颤。
他将她贴进自己的胸膛,生涩但是轻柔。
她没有回避,仿佛这一切是必须发生的,不可抗拒的。
男子的手解开她的衣襟,触上她的肌肤。
她的泪,就猝不及防的滑落。
啊七哥哥,啊七哥哥,啊七哥哥——对不起,了。
感受到她身体的战栗,那男子的手离开了她的身体,他松开她,转身离去。
她却不管不顾的上前去拥住他的背,手伸到他胸前,解开他的衣襟。
“你,是我的注定。”她说,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
男子回身来,俯下头,吻在她的肩窝。
……
你是谁?
你是谁?!
孟祁醒过来,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呆住了。
这些梦境,难道都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所经历过的事情么?
这个身体,原来是那么炽烈的爱慕着啊七哥哥。
这个身体,每一年涌出来的那些血,都去了哪里?
这个身体,竟然已经属于了某个男子么?
他是谁?
他是,她的注定。
那两个字又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瞬息隐没。
那是他的名字,一定是的。
可是为什么看不清。
头,好痛,越想看清,就越痛。
她抓着头使劲摇晃,一双有力的手却死死按住了她。
“孟祁,你可还好?”
“清雨师兄!”她看见清雨的一瞬,便想起来那个将死的人,“漠离师叔怎么样了?”
“性命无忧,你可放心。”
她爬起来要下床,她要去看他,看到他没死,她才能安心。
“师叔还未醒来,你去了也无用。”清雨拉住她的手。
她猛然甩开,鞋都懒得穿上,光着脚一路往外奔。
路上的石头将她的脚划伤,她也不去顾及,只一路狂奔到了草木堂外。
她却没有推门进去,只是立在门外,将手搭在门上细细摩挲着。
“师叔,我再不和你作对了,我会好好跟你学剑术的,求你好起来吧,好不好。”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她转身,看见清雨师兄温和的目光。
他的另一只手,提着她的鞋子。
“鞋都忘了穿,伤了脚该如何是好?”他俯身替她穿上鞋子,起身来揉了揉她的头。
“师兄,师叔他,还能醒过来么?”她吃吃的问。
清雨的脸绷紧,“你就,如此担心师叔?”
“是我害他受了伤,他都为了护着我,才……”她不再说下去,只喃喃道,“走吧。”
清雨默不作声的跟在她后面去了。
带他们走远,墙角里走出来的清风满意的笑了笑——他在清雨的饭里,放了那种东西,待他们回房,对着心爱的人,谁还能按耐得住?
他推门进到药房内,将一株罂粟送到躺在那里的白衣男子口中,再凝起剑气在他的阳关和百会穴点了几下。
男子转醒过来,罂粟的药效会让他的伤痛麻木,精神也随之振奋。
正好适合去看那出戏。
这样一来,清雨和孟祁都会被赶下山去,动怒后的师叔,必然也会元气大伤,鹣鲽的主人,指不定就是他清风了呢。
“清风?”
“师叔,您醒了。”
“清雨何在?向来是由他送药。”白衣男子从药塌上起身来,捂着额头静坐了半刻。
“我正要同师叔说明,清雨他,去了孟祁的住处,孟祁体热不退已经多时了。”
白衣男子一听,果然起身来出了药房,向南阙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