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孟祁百无聊赖的在床上翻来滚去闷到发霉,开始扯着嗓子嚎那首《天上没有乌云盖》的时候,漠离推门进来了。
“你有事与我相谈?”
看着他站在门口,一副“世人皆醉我独行”的高贵尊荣,一句清高淡漠的不屑问话,让她想起了一个很冷的笑话。
从前有一个剑客,他的剑是冷的,话是冷的,面是冷的,心也是冷的,最后——他冷死了。
“你冷不冷啊?”她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慵懒的问。
漠离懒得看她,目空一切的站在门边,就好像躲在房间里呆一会都会污了他的圣洁,巴不得早点从身后的门出去一样。
那些共同经历过的生死,好像都是一场梦,如今他这般的冷漠,倒像是形同陌路的生人。
“有话直言,若无,告辞。”
“姓漠叫离的,你不要摆出一副只卖艺不卖身的高贵姿态,我跟你小手也拉了,抱也抱过了,不要装得这么清高好不好。”
白衣男子充耳不闻,转身要离开,小半截玉笛却从孟祁的方向直直向他飞来。
他一个拂袖,便稳稳将那笛子握在手心。
站住,微微侧脸,表情有些僵硬,更多的,是冷漠。
“这个还你,我不要你的东西。”
“……”男子的侧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那一袭冰凉延展在绝美的轮廓间,让人寒心。
孟祁冷冷哼了一声,学着他的冷漠口气道,“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你好好听着。”
漠离淡然转过身来,一身素洁的白衣,衣袂微扬。
他的目光仍然不落丝毫在孟祁的身上,而是擦着她的身侧游离而过,似乎是在看她,实际上却是懒得看她的姿态。
曾几何时,他也是温柔的唤过她名字,当她是朋友过的——至少她这么认为。
这下看来,她错了,这个人,永远不会把任何一个人当朋友。
原本是想问他要不要跟她同去闯荡江湖,看来已经不必。
看她半晌无言,只是捏着拳头咬着牙作愤恨状,白衣男子终于正式将目光临视到她的脸上,开口道,“速速言来,我另有要事。”
孟祁狠狠狠狠的看着他的眼眸,那里如一潭死水,看不到一丝波澜,这个人似乎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躯壳。
“我收回要跟你拜把子之类的话,以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坚决的说完这句话,孟祁竟觉得有些失落。
白衣男子轻拂衣袖,干净的转身,冷言,“求之不得。”
言罢,他一刻都未停留,迈步要走。
“仓桀!”这个名字突然就从她的喉管里迸发出来,不受控制的,她急忙捂住嘴,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干嘛要叫住他,都说了以后没关系了,呸呸呸,太不自爱。
听见这一声唤,白衣男子的身型微微迟钝片刻,他侧过脸来,余光落到她的床前,“你……”他顿住,沉默片刻,又继续道,“休要再唤此名。”
“我偏要叫,仓桀仓桀仓桀,难听得要死的仓桀,仓—桀—”
这边,白衣男子却无心与她纠缠,冷冷道,“随你便罢。”
孟祁从床上爬起来,憋着气歪歪斜斜的循着S型路线挪到他身边,几日没有下地来,身子似乎有些失重,因为食欲不振,身子又很虚弱,在他身边站着,她摇摇欲坠,而面前这个冷面冷心的男人,竟然没有伸手扶她一把,任她滴着虚汗晃晃悠悠的杵在那里。
看着面前这个侧身对着她,连头都懒得偏一下的男人,她忽然冷笑一声,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那一瞬间,心里竟有酸楚的感觉,脚下一软,整个人斜斜要向前倾,她本能的伸手去抓近在咫尺的他的手臂——
那白色的衣袖,眼看着如此接近,似乎可以依靠,然而竟然,就在她指尖将要触到的刹那,干净利落的躲闪开了。
这个男人,那么决绝的避开她,任她跌在冰冷的地面,而他连头都不曾转过来。
一瞬间,她觉得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过去讨厌他,却并不曾有这种寒心的感觉,而这一刻的他,不是讨厌,已经到了无法再放任何情感的地步,就好像真的是陌路。
不许再掉泪,不许,为这种人,不值得。
“与人相处该止于礼,还请自重。”他的声音清淡而冷,如凉水般泻落在她的头顶。
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缓缓移步,站到那个男人的面前去。
手起,落下。
一个响亮的巴掌干净利落的留在了白衣男子的左脸,那决绝的姿态,如同他避闪开任她跌倒时不差分毫。
她傲然直视他的眼眸,身子虽然有些晃悠,那种气势还是具有压迫性的。
白衣男子先是一怔,冰冷的眸子旋即恢复了空洞漠然,他却不急着走了,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孟祁的眼睛,面无表情。
午后的阳光穿过门窗抖落进房间来,将对立着的两个人,身影投射在一处,不分彼此。
许久,白衣男子才缓缓开口,冷冷道,“若你闹够了,请让开。”
两滴倔强的泪水顺着孟祁的脸颊滑落,斗争着,忍耐着,这不自爱的小东西还是给她跑出来丢人现眼了,该死!
白衣男子仍是轻描淡写的定定看着她,面无表情,目空一切。
“如此轻易落泪,实叫人不齿。”
什么叫绝情,孟祁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你这种人,真可悲。不要以为我掉眼泪是因为你,我只是在为某些不懂感情的人哀悼,那种人,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她眼底的愤怒逐渐显山漏水,“看你哭得伤心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不齿过,反而为你难过,觉得心疼,想来白白浪费了我的感情,为你这种人,不值得。”
她吸了吸鼻子,擦了眼泪,“不过一个烂了心的坏男人,懦弱到连生日礼物都不敢送到喜欢的人手上,表面上冷冰冰其实比谁都害怕孤单,别人接近你对你好,你又胆怯不敢接受,把自己封闭起来作茧自缚,如此没用的坏男人,还敢指责我不齿?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加大了音量,冲着面前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子问,“你以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