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亲近
阳奉阴违大概是每个宫里人都会的把戏，两面三刀也许是每个宫里人与生俱来的本事。
前一日在长秋宫里还在和所有的人一起冷眼横眉面对邓绥的王美人，却在今天笑靥如花的出现在了嘉德殿，好像昨天那个人根本就是另一个王美人一样。
她走进嘉德殿的时候是满面春风的，那笑容，那精神，几乎让邓绥以为她是不是被天上掉下的什么馅饼砸中了，怎么会有人这样的喜气洋洋？
“姐姐怎么好性情，历来都这么会选地方。”她看见邓绥拥着大麾靠在朝水的廊子下面，那一阵风吹过，几乎凋谢的桂花便落满了她的一身，满身满室的清香，不由得掩住了嘴角笑出了声音。“看看这里的风景，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副画呢！”
邓绥听见王美人那过分亲昵的称呼，不禁轻轻的扬起了眉毛。姐姐？她可不记得她有妹妹和她一起进了宫。
不过，她并不反驳，只是撑起了半个身子，那如同墨一样的黑发流水一般的流淌在了那素色的袍子上，更显得柔顺。她微微笑了笑：“今天王美人真是好精神啊，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坐坐？”
“上次姐姐说如果空了就来看看你，今天正好就有空，我这不是也就没有遣人来通报，就直接过来了，姐姐可不要见怪。”虽然话这么说，王美人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径直就走到了邓绥的边上，坐在了她对面的垫子上。
今天正好有空？邓绥只是浅浅的笑着，这个空有得好是时候啊。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没有多大一阵子，刘肇就是要过来的。王美人这哪里是来看她，分明是来看刘肇的。她只是看着王美人笑，却不说话，好像真的就是相信王美人的说法一般。
“夫人，汤药熬好了，要趁热喝吗？”王美人还没有继续说话，赵玉便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跪在了邓绥的边上，低着头，轻轻的问着。
“姐姐身上不舒服吗？”王美人看着赵玉连忙问道。
“只是前些日子的病一直都没有好利落，太医开了几剂药，一直吃着。”邓绥看着赵玉手里托盘上的药，用手绢轻轻的掩着嘴角，咳嗽了几声。
“可有见好了？”
“也就那个样子，虽然不见坏，却也没见大好，不咸不淡吧。”邓绥伸出手想去端药，可是手指却在触碰到药碗的时候，猛得缩了回来。她将手指贴在嘴唇上，轻轻的吹了吹。
素指如玉，嘴唇如樱。也就是这样毫不介意的举手投足，竟然已经是绝代风华。
王美人心里有些苦涩，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在她的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邓绥果然是这南宫，不，是这大汉朝的第一美人，有这样的绝色风liu，陛下会专宠也是必然的。不过，她不会表现出来，就算是邓绥艳压群芳，可是，这每个人各有各的容姿，倒不见得就会一定输给她。
只是，现在……
赵玉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一边的王美人连忙伸出手，拿起一边的帕子垫着手指，端起了那只药碗，开始轻轻的吹起汤药来。一边吹着一边说：“姐姐你可要小心些，这刚出炉子的药可是最烫的。”
邓绥看着她为自己吹药，唇边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忙坐了起来，紧张的说：“王美人，怎么能让你做这样的事情！”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边上的赵玉怒道：“你怎么能让王美人做这样的事！到底是怎么当差的！什么事都让夫人做完了，要你们作甚！”
赵玉吓得连忙伸出双手到王美人面前，急切的说：“王美人，这是奴婢这些下人做的事情，怎么能劳烦美人！赏给奴婢做吧！”
王美人这才放下了汤勺，将药碗放在了赵玉的手里，目光却看着邓绥笑：“姐姐何苦教训她，我们姐姐妹妹的本就亲近，做些这些小事又有什么。”
邓绥只是瞪了赵玉一眼，这才叹了一口气：“我素来是身体不好的，也没有精神教训她们，让他们一个个娇惯得不成样子，竟然这样无法无天了。”
赵玉连忙捧着药碗下去了，她从小是跟着邓绥一起长大的，从来没有受到过邓绥的一句重话，今天却被这样怒斥，不由得心里委屈，边走边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忽然，一只手伸了出来，将她拉住，她抬头一看，是莫涯，就慌忙擦掉眼泪道：“我下去把药在温一下。”
莫涯却接过了药碗道：“不必了，我送过去吧。”说着就要朝着廊子下面走去。赵玉在他的后面想张口叫住他，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倒是莫涯又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她笑：“夫人刚才是做给王美人看的，在宫中，看事情可不能光靠眼睛。”
赵玉微微一愣，随后算是明白过来，忙点头。
这回王美人没有再多事的帮邓绥吹药了，有时候有些事情做一次就可以了。能生活在这个宫廷的人都不会太蠢，王美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做多少，而邓绥自然也知道王美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么这就够了。
世界上有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那就是跟话不投机的人还要装出很投机的样子。王美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话跟邓绥说，可是现在却要硬生生的等在这里，自然是没话找话说，邓绥却好像完全不明白王美人的目的，对她所有的话题都表现的很有兴趣。
就这样，她们居然还聊得起劲极了，只是邓绥假装没有看见王美人一直朝着大门口飘忽不定的眼神。
“阿绥，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就在王美人觉得自己再也绷不下去的时候，她最盼望的那个声音从嘉德殿门口一路传了过来。
王美人几乎兴奋要从垫子上弹起来，可是随后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地方，马上又坐了下去，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虽然尴尬，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掩饰得住她的激动。她的眼角含春，眉间带羞，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邓绥笑：“哎呀，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邓绥的眼角弯弯的，嘴角也是弯弯的，带着一种好看的笑容，却怎么也捉摸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