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么多把钢刀,我反而不知道应该更怕哪一把?
在这种情形下,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挥了挥手中那把与钢刀相比小得可怜的匕首,强作镇定着,试图替自己辩解:“我不是刺客,你们找错人了……”
然后我想起了那块牌子,伸手去掏,一边掏还一边说:“我……我要见皇上……”
牌子在我终于掏出来的瞬间被一脚踢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劲风,只一眨眼的功夫,磨得很快的刀刃已经割破我的咽喉,我睁大眼睛,只看到一双冷酷的眼。
来之前,我也曾替自己想过几个死法,却真没想到,到最后,我竟会死得如此莫名其妙。
但有兵刃相交的声音,本该砍断我脖子的刀半途转了向,直甩了出去。
我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说:“皇上吩咐,留活口。”
在生死关头一来一回,我已一身冷汗,几乎虚脱。
我勉强定了定神,揉了揉已经睁大到极限的眼睛——这眼睛居然在此看到了孟广那张俊俏的脸。
不过半个月不见,他整个人却如脱胎换骨般,与我熟悉的那个活泼跳脱的少年完全不同。我吃惊地看着他,他站在那里,隐隐然,有着说一不二的威严,还有令人陌生的沉稳。
我忍不住就要叫他,但有人捂住我的嘴,还有人拿了绳索将我捆绑起来。
我有些愤怒地看着孟广,他居然就这么站着,任凭那些恶狼般的大汉将我捆成一个粽子。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就着火把我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表情,他的表情是如此平静,如此理所当然!
那双捂住我的嘴的手终于松开,我想叫,但孟广向我点点头说:“走,有什么话,对皇上说。”
我静下来,压抑下哭叫的冲动,随着他走。
不,我所谓的走,其实是我被一条彪形大汉如小鸡般拎着,一路拎进到第三进院子。
然后孟广站定在院子里,而我,被丢在了地上。
我躺在地上,因为浑身被捆得太过结实,被丢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便只能继续保持着那个丢人而别扭的姿势。
而这样的姿势,让我的视线里再也没有孟广。
我想找到他,虽然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变了,虽然连他也变了,但,我仍然希望,他至少还是那个会在元宵夜带我看烟火的孟广。
可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尤其是在我这般境地。
我没有等来孟广,却听到另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把她带过来。”
我在记忆里搜寻这熟悉的感觉,很没有必要地想到了这种熟悉的出处——海公公,皇帝的亲信太监。
真的没有必要费心去回忆,这院子并不大,拎着我去见海公公的人动作不慢,我几乎是在想起他是谁的同时就立刻对上了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
他从来一团和气的脸此刻没有了笑意,他冷着脸低头看了我片刻,方说:“孟姑娘……”
他的声音太过阴森,竟令我不由得毛骨悚然,如履深渊。
我觉得自己嘴里发苦,勉强张开口,咧出一个苦笑:“海公公,好久不见。”
他哼了一声:“孟姑娘好手段。”
我摇头:“不,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事情都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他看着我,眼中的寒光似能剜透人心:“那么,请问姑娘,大半夜的,你乔装改扮手持利刃是为了站在莫姑娘的病榻外头赏月?”
他猛然断喝,那几个字如惊雷般在我耳边轰鸣着:“你就是行刺莫姑娘的真凶。”
我倒抽一口冷气,脑子里的一片混沌忽然被这惊雷劈得条理分明脉络毕现,今夜一切,总算被我串了起来。
但我却又不敢置信,抓着他的话头急问:“你说行刺?行刺小指?她如今怎样了?”
海公公摇头看我:“孟姑娘,事到如今,你何苦装腔作势?”
我看着他,他的鄙夷事出有因。但,我该如何让他相信,我是彻彻底底被庞珈姿算计了?
当他说出小指被刺时,我便明白了一切。
我果然是掉进了陷阱,可笑的是,我是那么自以为是,义无反顾地往坑里跳。
其实从一开始,庞珈姿便根本不曾指望我动手杀小指吧,她所图的,无非是小指被暗算时,我在场。
而我,居然蠢到与她配合得天衣无缝,终于如她所愿地乖乖站在这里,被当成刺客抓了起来。
现在,我被捆成了粽子,对着人证物证,百口莫辩。
不,我还能辩。
我死死盯着海公公:“我是被陷害的,杀小指的另有其人。带我去见皇上,我会对他说出真相。”
海公公不出声,只做了个手势。
那大汉又拎起我,将我拎进了正房之中。
我终于见到了皇帝,无论过程如何曲折,我总算是见到了他。
多日不见,皇帝的样子与我上次所见大不相同。他离开那库房时,浑身是伤,看起来随时会死,软弱得如同路边的杂草般。
而此刻,他是气度威严的帝王,眼神凌厉,令人不由自主低头。
他看着我,低声说:“孟非烟,为何朕走到哪里都逃不过你?”
这问题太奇怪,太难回答,我不知道如何答他,只能茫然看着他。
他说:“朕很想留你一命,但你为何定要与朕作对?你为何这么几次三番寻死?”
我是在寻死么?
仔细想来,一点也没错,我冒然跑来这里,本就是危机重重,我是那么蠢,蠢得只会寻死。
他看着我,脸上有强忍的怒意:“为什么要杀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