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儿子叫唤，许祖源吓了一跳，赶紧把车子靠到路边停了下来。
“洛寒，没事儿吧？”
邬兰兰转过头，看到洛寒仰着脑袋，许胜君正在把餐巾纸往洛寒的鼻子里塞。餐巾纸刚塞上就被血水给****了。
“老公，先去我店里吧。”
正好前面不远拐弯就是邬兰兰的干果店，许祖源应了声“好的。”又启动了车子往前开。
鼻子出血的势头挺吓人的，但来得急收得快。在车子开到店门前这点时间里，许胜君又给洛寒换了两次餐巾纸，人到了店里鼻子已经不流血了。
邬兰兰拧了湿毛巾敷在洛寒额头上，等到确定纸巾不再渗血了才和许祖源离开。许胜君不愿意跟着他老爸老妈转悠，美其名曰照顾我洛寒姐姐，一心想留在店里上上网。
临走的时候，邬兰兰交待她儿子：“君君，零钱和账本都在抽屉里，妈妈没锁。要是有人买东西，你得殷勤点招呼着。让姐姐休息，不要让她累着啊。”又对洛寒说：“洛寒，店里的东西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别客气，别拿自己当外人啊！”
洛寒坐在收银台前的椅子上仰面闭目养神，许胜君偎在她身前站着上网。
“姐，你流鼻子血不会是有白血病吧？”
他倒是很有心，在网上百度“鼻血白血病”。可是说出来的话儿有点吓人。
“不会吧。”洛寒嘴里应着心里却在忐忑。
“哈哈~~我知道了！你是经期出血！”他冲着洛寒好像揭穿了什么秘密似的得意地说，“你听啊‘月经期女孩体内雌激素增多，受增多的雌激素刺激，该区域会出现鼻粘膜血管增生、肿胀充血症状，最后破裂流血。’……”
这小小子说什么呢？怎么跟姐姐说这个舌头都不打结？
洛寒拿下额头上的毛巾伸头一看，电脑搜索栏上“‘女孩鼻子出血’百度一下。”
“小坏蛋！”洛寒轻轻踢了他一脚，心里暖暖的。
“姐姐，你别玩神秘了！你们女孩子那点事儿，我都知道！”
收银台比较高，配套的椅子就这一只，洛寒看许胜君趴着移动鼠标挺费劲的，就站了起来把椅子让给他坐下，自己在店里转了看。
许胜君一声“谢谢！”屁股坐下来就戴上了耳机玩游戏。严重让人怀疑他刚才关心洛寒动机不纯。
……
“这山核桃是新货吗？”
洛寒抬头，不知何时，一位五十来岁的圆圆脸儿豆荚眼儿的大妈出现在货柜前，正拿着一包临安野生山核桃问价。
“是新货。噢，价格标着呢，我看到了。500克，43.00元。”大妈自言自语。
“老板娘。”大妈大概感觉面前的姑娘不那么像老板娘，叫得有些迟疑，“这碧根果怎么卖？”她没等到洛寒回答，又自言自语，“也有标着呢，250克，15.50元”。
洛寒歪着脑袋笑呵呵看着大妈自说自话。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她根本不知道克数和价格，她随时准备着要是这位大妈问到她，她就喊弟弟。平生第一次被人叫“老板娘”，洛寒有些儿晕乎乎，大妈的年纪这么大，应该是我叫大妈什么什么娘才对。
“再要一包杏仁。”大妈又念叨，“250克，11.50元。”
“老板娘，给我一只马甲。”她三包东西捧在手里，看到洛寒四处张望，就说：“在那儿，就在你身后边挂着呢。”洛寒明白了，她是要一只塑料袋。
洛寒拿了袋子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样样往袋子里放好，坚果的包装袋都硬扎扎的，洛寒怕会把塑料袋扎破了，又拿了一只袋子放了进去。万一要是路上破了袋子，这只就能用上。
“老板娘，一百元。”大妈打开钱包，抽出一张一百元递给了洛寒，“一共是70元。”
洛寒跑到收银台前，许胜君侧着身子让出点位置眼睛没有离开电脑，洛寒拉开了抽屉，取了一张五十元和一张二十元，看到大妈人已在门外，双手握着电动车车把儿，伸着头在等她找钱。洛寒走过去把卷成小卷儿的钞票塞到挂在电动车车把儿上的塑料袋里。
“阿姨再见~”
她好像送亲阿姨一样摆着手儿嘿嘿嘿笑着一直目送着大妈骑着车子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嘿嘿~~我会做生意了”。
看不到大妈人影子了，洛寒才笑咪咪地搓着手转身进门。
这是洛寒做的每一笔生意，也是她今天做的最大的一笔生意。邬兰兰回来的时候，她总共做了七笔生意，都一笔笔记了账。
……
“姑姑，给！账本，我做了七笔生意那。”
“哟~~我们洛寒不错嘛。姑姑不在的两个多钟头，做了七笔生意啊！”邬兰兰接过洛寒递给她的小账本，开口就表扬。
“老板娘~”
门外有人叫，叫声未落，和洛寒做第一笔生意的那位大妈走了进来。许祖源停好了车子也出现在门口。
“老板娘~”她朝着洛寒叫，“你钱找错了！”
邬兰兰赶紧接话：“这位大姐，她……她不是老板娘，是……是我的侄女……也不是，是我的养女。我是老板娘。”
一听到说找错了钱，邬兰兰有些儿紧张，怕这位妇女会责骂洛寒，想揽了责任由自己承担。再说，她也不想让这位妇女真的把洛寒当成老板娘，看对方风风火火的，万一这人把找错钱的事儿一咋呼，坏了干果店的名声。
“哦，我和你说，你……你闺女她找错钱了。”大妈说着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钞票卷儿递给邬兰兰，“你看！我说七十，这姑娘就找给我七十。我给她的是一百元，她应该找给我三十元。”
“啊？”
邬兰兰连忙低头看手里的账本，许祖源也凑过来伸了脑袋看：
山核桃：500克，43.00元；
碧根果：250克，15.50元；
杏仁：250克，11.50元；
……
洛寒记得整整齐齐，字是写得像钢笔字帖，可记的全都是货品的克数和价格，没有收支。邬兰兰和许祖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起看看洛寒，邬兰兰低头窃笑，许祖源则是摇着头啼笑皆非。
原来，这位妇女不是兴师问罪，而是上门退洛寒多给她的四十元钱来了。
洛寒也不知是真明白了还是假装明白了，羞答答地红了脸儿低了美丽的小脑袋蹩到许胜君身边和弟弟挤在一张椅子上看弟弟玩卡丁车。
邬兰兰俩口子搞清楚是这么一回事儿，自然是客客气气地向妇女表示谢意，尤其是邬兰兰，因为从对方的口音中听到了乡音，俩人靠着柜台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地聊起了大天。
“……，大姐，没想到你还给送回来。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好人……啧啧啧，我就没遇见过。”
“……妹子，话不能这么说，是人都应该这样，这样才正常，你说不是吗？就像你家闺女，别人可能会说她傻，我不认为。她因为相信我，才会把我报的数当成该找的数了，大家都能互相这么相信，我们早就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在我们老家，我婆婆根本不看店，由乡亲们自己拿货自己往瓶子里丢钱找钱！”
这话邬兰兰相信，她点着头连声附和：“是啊是啊，没错！”
“……你这闺女是浙江人？我倒觉得像我们黑龙江人。你把她养这么大，她不像你像谁？”
听得邬兰兰赶紧看看洛寒是不是真的长得像她。
“……妹子，我不是说她长得像你，是说她的实诚像你。吃谁家饭沾谁家人气嘛！……我啊，在镇邮局对面有个店面，一直做炒货，店面没你大没你装修得这么好，可我敢说，你的生意准定没我好！”
听她这么说，站在门口正无聊地剪指甲的许祖源眼睛亮起来，又走了过来。
“……我自己一直做炒货生意，嘴巴也吃馋了，店里只有陈货没新货。今天路过你门口，想买点新货尝个鲜。……”
大妈停了说话，转头叫洛寒，“姑娘，你过来。”手招着一直等到洛寒走到她身边，一手拉了洛寒的手，一手搂了洛寒的身子“姑娘，你还在念书吧。你爸妈供你们也不容易。”
洛寒听到有爸有妈了，心里暖烘烘的，只知道笑不知道说话
大妈看看邬兰兰又看看许祖源，很认真地说：“妹子，要说炒货生意吧在这一片就没人做得比我好。做我们这样的生意，指望零售是做不出量的。这样吧，我一直给几家茶楼还有十几间棋牌室配货的，我把这些个生意给你介绍过去。这些主顾都是自己的生意，不像单位里的采购那么疙瘩。做老板的不要你回扣只要你货好，价格嘛，你就当是二道批发。我看你店里品种比我那儿还要多，没准你做得比我还好。”
大妈又转头笑眯眯地看洛寒，拍拍洛寒的手说：“好闺女，你喜欢上网啊？我闺女也喜欢。”
大妈站了起来，“妹子，我还有一淘宝网店，信誉很好的。城里好几所大学的学生都喜欢在我网店上买东西，他们图省事也图个放心。因为都知道快递费我出的，他们会几个人拼了搭伙买整箱的，五公斤一箱子快递费是十块，量跑出来了你还是划算的。我把网店也转给你。明天你俩口子带着闺女过来，我把该办的都给你们办办好。我得走了……”
许祖源有点着急要问个话，拦在她面前：“大姐，您等会儿，这都是您多年结交下的主顾，生意这么好，怎么……？”
“噢，我忘记说了，不是我不开了，是我得回老家了，家里有事，非得回去。反正我走了生意也带不走，把老主顾介绍给你们，他们放心我也放心。明儿见啊！”
大妈挥着手往外走，许祖源连忙挽留：“大姐，您留下我们一起吃个饭，您看，您帮我们这么大的忙，又和我爱人是老乡……”
“不客气不客气，我是真的要走了，一大摊子事儿。正因为是老乡才不能见外……”
大妈把邬兰兰拽着她胳膊的手拉开，推开了玻璃门。
许祖源知道她确实着急要走，紧赶着跟上去：“您慢点儿走，我把车子倒出来，我送您！”
“不用啦，大兄弟！我骑电动车来的。记着啊！我明儿上午在店里的，就邮局对面。”说这话的时候，人已骑上了车子走了。
“阿姨再见！”
洛寒朝着大妈的后背不停地摆着手，邬兰兰看着洛寒的傻样，心里感叹：“呵呵~~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