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越来越陡,几个小学生前边跑得生快,害得我追也追不及。气喘、心慌、乏力,须臾,头有点昏晕。我知道我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又患有高血压病,不敢跟他们比拼,但好胜和猎奇,使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老伴劝我坐下来休息休息,路边正好有筑路工人为游客修的“缓息站”,大家坐下来,掏出水果、副食、矿泉水,边吃边喝,边向远山眺望。
当我感觉稍微轻松一点,又开始攀登了。谁知刚转过弯,面前是一条壁直的石梯,向导告诉我,这叫“百步梯”。
百步梯是筑路工人新近刚刚铺成的。这儿因为坡势太陡,慢道须转几个弯,工人特地凿錾出宽半米、长两米、厚五十公分的石条,一台压一台,整个一百个阶梯。我壮着胆子,弯着腰,脚踏实际,一步一个台阶,终于上到第一百个石条上。好像设计师专门要考验每一位游客的意志力似的,转过几步沙土路,又是一个“五十步”梯。我再下定决心走完它。有一位老人说得好:无限风光在险峰嘛。想要达到峰顶,不经过毅力的考验,是难以成功的。
十分钟的攀登,我终于站在了山梁的豁垭之间。左手是当地人说的“矛子山”,右手是通往鹰嘴崖的石梁。眼前是一条通往跑马梁的下坡路。向导说,到了跑马梁,才能看到鹰嘴崖的风光。
我长舒一口气,下!
下坡路虽陡,但却轻松。转过几个“之”字形,脚下踏着一条土梁,两三个人合抱搂不拢的大松树比比皆是。树干并不粗糙,直通通地冲向云天。我和老伴试着合抱了一下,还不到树干的一半。望着这一面面坡上的翠松,我不禁想起护林工人的伟大来,然而,想得更多的是国土的肥沃,物产的富饶。
向导提醒我:“走呀,前边不远处就是跑马梁!”
我从沉思中醒悟,立即向前走去。前边低凹处呈现出一道石梁,宽五尺有余,两侧斜下约十多丈高。左边是万丈深渊,右边是千丈石崖,云雾缭绕隐隐绰绰,我不敢正视。幸好,筑路工人已经在石梁的两边栽了栏杆,绾了铁索。我抓住铁索一步一个胆怯,终于走过二十多米,站在一段土路上。回头看,那石梁窄溜溜的与整个大山相比,如滑冰运动员的铁鞋反过来放在山谷中。向导说这是马“背”。
再向前走,攀上一段有如马脖子一样的土路,又有一道石梁闪现在眼前。向导说,这才是跑马梁。我不想研究哪一段是马背,哪一段是马脖子,我立即抓着两边的铁索,踏上了这道石梁。我想向左、右观看,但眼前一片白云飘过,害得我头晕目眩。我只好双手抓着石梁,缓缓地坐下来。
好,这样我心里踏实些。
坐在宽约一丈的石梁上,我不敢向后看,因为背后是深不可测的山谷,谷下不时发出“呜呜”的风声,几乎把我的后衣襟撩起来。我只敢朝前望,虽然石梁下是白云缭绕的山谷,但对面却是一堵横贯东西的石壁,它给了我无限的惬意,让我得到满足,得到安慰。
正视前方,那才是一道雄奇、伟岸的景观。石壁如刀劈斧砍般,直楞楞地插入谷底。石壁虽经千万年的风蚀雨淋,但仍呈白云状,很少有树木滋生。因系石灰岩的缘故,千万年来流水从上到下,腐蚀出条条石痕,如同一面十里宽的瀑布从天而降。瀑布的北边,隔一条山壑,有一座山峰直插云天,一片岚气笼罩着山顶,我看不出它有多么险峻,更看不出它有多么神奇,然而,那片岚气似乎明白我的心理,在一瞬间立刻烟消云散,让山峰露出她的尊容。哇!一座酷似擎天柱的山峰戳进天里头,峰顶露出参差嵯峨的石嘴,像狮子头,像老鹰嘴,像说不上名字的猛兽那雄伟的头颅。
正在凝神,向导过来坐在我身边,指着峰顶说:“那座山峰叫鹰嘴崖,高约海拔2600多米,要是从西面那个角度去看,峰顶的大石像老鹰的嘴,所以素有‘鹰嘴石’的美名。”
啊,这就是遐迩闻名的鹰嘴石?我从镇安地图上,不止一次地看到“鹰嘴石”这三个字,今日目睹其壮观的峰顶,怎不使人产生诸多联想呢!
伟哉,鹰嘴崖!壮哉,鹰嘴石!但不知何日能亲身去鹰嘴石一游?向导说:“后半年就要修筑去鹰嘴崖的绕山石径,明年你再来吧,一定会让你饱尝眼福的。”
好,我盼着能有这么一天,只要精神好,我一定要登上峰顶,大喝一声:“我上天啦!我站在天宫里啦!”
2005年4月16日
探胜“黑龙洞”
听说杨泗乡桂林村双河湾坡后有一个“黑龙洞”,于是我就想去那儿看一看。
“洞有多深?洞里有黑龙吗?”我好奇地问乡民。
女儿王艳的三姨夫告诉我:“没有黑龙,有蛇;洞顶趴满夜老鼠(蝙蝠)。”
管他蛇不蛇的,进去看看!
一个雨过天晴的下午,三姨夫、女儿的爸、妈,还有邻家的两个小伙子,都欣喜地陪我同去。四只手电筒,一只松明子火把,我们上路了。
从屋前的山梁向上行,避过碍眼的毛竹叶子,两分钟后,到了梁顶。又沿着一片竹林向下行到一个小盆地里。这儿除东面是一个壁立的石崖,其余三面是竹林。小盆地中央被长年冲积的风化石铺满,既不长草,也不长树。盆地东侧石崖下露出一高一低两个黑乎乎的山洞。山洞口并不高,不知早年哪位山民已经将洞口用石块封堵了,只留不到一人高的空隙。那位年龄最轻的小伙子,首先打着手电筒爬进去了。半分钟后,他在里边大喊:“这个洞与上面那个洞是通的,上面有路,好走,你们从上面进吧。”
原来是个洞上洞。
我们几个人又向上洞口爬去。侧着身子爬进洞口,迎面是一个曾经烧饭用过的火坑,几块别致的石头垒成锅灶的样子,坑内有木材烧过的灰烬。靠着锅灶的上首,是一面硕大的平板石头,虽然有点倾斜,但石面上平平坦坦,甚至有点光滑。遥想当年,有人曾把石板当床铺睡过。女儿的爸爸说:“老一辈人告诉我们,跑长毛贼那个年头,山民曾在洞里避过难……”我知道,他指的是太平天国那场农民运动。沿着锅灶旁一条小路,踏着斗大的石块,向前再走几步,头顶显出一幕苍穹来,像一口巨大的铁锅,扣在人们的头顶。可以猜想,这儿曾经是一座议事厅,有好多人聚在这儿商量如何对付敌人。
再向前进,面前被一排钟乳石挡住了。像一道屏风均匀地布满了洞的宽窄。手电筒一照,钟乳石发出银白色的光泽。用手摸一摸,显然觉得有水珠从上面向下淌来。不过,并不那么急迫,只是好大一会儿才掉下一滴水珠。
我这才明白了,所谓的“龙”洞,其实是“溶”洞。这大概与三姨夫那湖广口音有关吧。
三姨夫说:“这是水岫。十年前,这一排水岫还没有如今这么长,我可以直着身子走过去,现在不行了,得爬着进去。”
我在想:洞内为什么会生生地长出一道“屏风”呢?难道“屏风”背后有什么宝贝不成?一种猎奇心催促我爬过去看看。于是,一行人跪在地上,钻进“屏风”。
“屏风”背后果然有奇物——两块倒挂着的金钟!一块像放大了的宫灯,接着顶部天花板的是一木桶粗细的石颈,有如宫灯的提手。“宫灯”的上面,十分平坦。四周呈六棱状,一条条像猪大肠般的钟乳靠着挤在一堆儿,只露出一个个尖锐的冰凌咀子;另一块更奇特,像一枚倒挂的佛手(佛手,常绿小乔木。果实上部裂成手指形,有香味。可供观赏和药用。)。当然,比佛手要大几十倍,几百倍。“佛手”的把柄有两个,每个都有老碗那么粗。
那位曾在西安打过工的小伙说:“要是能将这两块钟乳敲下来,用车拉到城里,准能卖个大价钱。”另一个小伙说:“每一个至少卖它千十块钱!”
王艳的妈说:“可惜敲不下来!”
于是,一伙人开始研究发财的门路。有人说,用火煅烧把柄;有人说,用锯子将把柄锯断;还有人说,套一条铁索,用车拉断它。当然,这个人的主意惹得众人大笑一场……
我绕着钟乳石转悠起来,发现每一个钟乳石底部都有被敲断的痕迹。这足以证明,不久前曾有人到这儿来过,也曾试图把它弄下来,但钟乳石知道它是溶洞内两块不可多得的宝贝,就死活黏在天花板上,说什么也不肯分离,即使那些利欲熏心的商人,用锤敲用斧砍,它也只能掉下一个“花瓣”来,并不给他满足。
在大伙儿都束手无策之后,三姨夫和两个小伙子又钻进后洞去了。这后洞,大概是第五座洞室了。洞口狭隘,只能趴着爬进去。三只手电光在后洞内像星星之火闪烁着。我没有进洞去,只蹲在洞口听着里面的动静。两个小伙子猫着腰走了十多丈远,又退出洞来,说:“前边洞子太小,爬不过去,只看见有一尺多高的缝隙。”三姨夫说:“前几年发大水,洞内的水就是从这儿流到我家屋后的。”我们都准备离开,他却躺在洞内唱起山歌来:
小小木船两头尖哟,
我送小妹下四川——
小妹船头盘腿坐呀,
我在船后把橹扳。
王艳妈说:“快出来吧,里面有蛇!”
一句笑话,三姨夫蓦地从后洞爬出来了。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此溶洞能否开发呢?要是作为杨泗森林公园的一部分,能否经过整修、装璜,而让游客前来观赏呢?要是杨泗森林公园觉得它不值一提,杨泗乡政府能否招商引资,开辟一个旅游点,让常年居住在城里的人来这儿轻松轻松,见识见识呢?
2005年4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