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心里猛地揪紧,忙闭上眼睛假寐,攥紧的拳头微微地渗了层汗。
他的脚步很轻,很沉稳,似乎担心吵醒里面的人。
须臾间他来到了床前,静静地看着那个安然入睡的女子,就着床边坐了下来,并帮她把锦衾往上拉了拉。
高月暗吃一惊:这人……进来帮自己盖被子?
恍然之际,她闻到那人身上有一缕若即若离的香气,那是越邻香的味道。香料的比例大概与平素的越邻香不太一样,有着更为独特的温润之气,清雅得毫无恶意。很难将喜爱这种气味的人与恶徒联系在一起。如此想着,高月悬着的心竟有些放松下来。
正自暗思,他的指腹突兀地落在了她的秀眉上,她的心又蓦地一跳,极力压制住慌乱。
温暖的指腹顺眉划过,又沿着眉心缓缓移至那阖上的星眸,顺着挺秀的鼻梁划过鼻尖,落在她红樱般的双唇上,来回温柔地摩擦,似在鉴赏呵护,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陶瓷。
尔后他慢慢地抽回了手。
高月刚感到如释重负般轻轻调匀呼吸时,立马又被一股气息侵入。那人轻轻覆上了她的唇,将她那两瓣嫣红一点一点吞没在自己湿润温热的吻下,细致耐心地在她唇间品尝摩挲,逐渐紊乱的气息在肌肤之间来回碰撞。
她用指甲死死的扎进掌心,用疼痛分散注意力,不知该继续装睡,还是向他挥一拳头?如果被发现,会不会被灭口……那人似乎容不得她有思考的余地,隔着被子欺压上她的身子。不再满足唇间的嬉戏,湿滑的舌头伸进她的嘴里,从温柔到渐变凶狠,呼吸粗重而急促,攻城掠地般拨弄着她的唇舌。
这是元化阳的人?!
高月极力僵硬住身体,却仍紧张得气息渐不平稳,那人却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他的手灵活地自锦衾向内探入,摸索上她的心衣领口,象游蛇般往下游移。高月轻轻地伸手过去摸到一枝尖利的簪子,正准备挥手朝欺身之人刺去时,门外忽然响起——
“主子,有两队军兵已到山脚,正准备上山搜查!”
军兵上山搜查?
高月心里一喜,差点耐不住睁开了双眼,一定是父亲派人来搜寻她了!
那身上蕴有越邻之香的男子也猛然停了下来,顿了顿,伸手帮高月整理好衣襟,温热的唇贴近她的耳畔,透着不舍和几分期许,“等我,高月。”那声音低沉而寂寥得仿佛是暗夜里最深刻的孤独,使人沁出凉意。他一把将她抱起,踏着大步往门外走去。最后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进轿子里歪靠在软垫上,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脸,抽手,放下帘子。
另一人见状,吩咐道:“快起轿!”
高月这才睁开双眼,但见黑暗的轿子里面,隐约可见外面点点火把,耳边一队凌乱的马蹄声脚步声和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混合在一块,让人畏惧生寒,脊背发凉。
天色渐亮,那不济的搜救军队却已没了动静,看来已经被这伙人摆脱了。从一角飘动的帘子往外看去,触目又是一个荒山野岭。高月焦急万分,不知自己会被转移到什么遥远的地方去,过什么非人的生活,还能不能见到那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看着山路那边的陡坡,咬咬牙,心一横,猛地从轿子里滚了下去。
那队人马走了一夜的路,早已疲惫不堪,睡意朦胧,听到声音后纷纷警惕地回头,看到高月已经离出轿子几丈远,爬了起来正欲逃跑——唬得众人大吃一惊,忙疾声道:“快逮住她!”
高月见那黑压压的一片追了过来,又看了看那并不陡峭的山坡:杂草丛生,稀稀拉拉的矮树丛……倒吸了两口冷气,咬牙闭眼,舍身一跃,摔了下去。一瞬间,身体象滚木一样,在山坡里止不住地往下滚落。分不清身体哪个部位受到撞击,只感觉一阵紧接着一阵刺骨锥心的疼痛传遍全身……
到底命大。
挣扎着爬起,吃痛一笑,笑自己对危险程度没有估算错误。
从那山上跌跌撞撞逃下来,走到市集时已是晌午了。高月看到一家客栈写着“赤县客店”,不禁扯嘴苦笑:原来已被拐出了都城。
易市赶集的人熙熙攘攘,街上一时乱纷纷的,路过的行人都回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那个衣沾血污鬓发凌乱的美丽女子。高月只觉得口干舌燥,此时稍微转动一下脖子,受伤的地方便一阵紧似一阵的剧痛酸麻。
“在那边——”熙攘处传来一个高亢的呼喊,“快给我追!”
高月一听,急忙推搡着密集的行人,正欲奋力地往前飞跑时,又是一阵锥心之痛。
突然,肩膀被一只手狠狠地抓住并用力一拽,迫使她往后退了两步,可接着那只手又马上松开了,并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呼——高月转身正欲看个究竟,便被一只大手勾揽进怀里,贴靠着对方宽阔而结实的胸膛,那人轻拍着她的肩膀,温声道:“别怕。”
这声音……
是席羽林!
她激动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线条刚毅又极其俊美的脸。心头一暖,莫名地红了眼眶,身上的疼痛似减轻了几分。
此时,他也正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视线从那张沾有污垢却依然美得媚惑众生的脸滑至她衣衫上那片触目的嫣红时,他呼吸一紧,那双一向如深潭般沉静的眼眸里,顿时闪烁了下,恍如破碎的流光。
“疼吗?”他的声音却依旧是那么的内敛温和。
高月朝他傻傻一笑,“不疼。”
话音刚落,一阵叫嚣声传来。
对方的支援已经赶到,一人策马上前,居高临下地朝席羽林扬剑喝道:“把那女子交出来,饶你不死!”
席羽林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对高月温言问道:“是他们欺负你吗?”
高月点点头,本来没觉得怎么样,被他一提醒,顿时感到万分委屈,全身的痛楚也复苏了似的,那双美如夜星的眸子立刻升起一层水雾,迷离如烟,更堪人怜。
席羽林伸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动作温柔,仿佛那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别哭,我去教训他们,好么?”他冲她笑了笑,一张俊美如铸的脸清逸得不染纤尘,宛如天人般风姿隽永,让人很难相信,他即将与别人血光相见。
“敬酒不喝罚酒,给我杀!”那人见被无视,恼怒地暴喝起来。
众徒听令,纷纷朝席羽林运剑急进。
席羽林将高月护在自己身后,闪过乱剑,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剑,接住其中一把疾劲劈来的利刃,将其轻轻一撩,推掷出去,那人重重撞上即将过来的两名刺客。
须臾间,对方的人越来越多,拢了上来,高月惊觉四顾,发现已被他们层层围住。刹时,眼前已如虎兕相击般打斗起来了,但见席羽林游刃有余,对方的人数急剧减少。
在刀光剑影中,高月惊惶得不知该如何进退,突然胳膊一疼,一只粗厚的手掌死死的钳住了她。她还没来得及挣扎,那人高大健硕的身躯就已经缓缓地跪了下去,嘴角逸出鲜血,直直地看着前方,似乎到死也弄不明白,是谁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里,结束了他的生命……而他身后,则是一张无比凛冽的脸。
第一次,看到席羽林杀人!而且杀了那么多人!
高月感觉心里有块地方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呼吸瞬时停顿了。仿佛第一次看见他一样……一个截然不同的席羽林!
但是,他脸上狠戾嗜血的表情,在对上自己双眼的一刹那,却是温柔的。
高月不禁有些恍惚,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在心里百转千回,仿佛亏欠了他很多,很多……
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断了高月的思绪。
“你先带高月走!”席羽林朝马背上的人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