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搁着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只觉时间过的慢极,雨汐的手绞着喜服上的绦带,心里盼着慎心或者奶娘哪个偷偷跑来看她一下,可一直到了寅时,天都要黑了,也没有一个人来。
终究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她又累又饿又渴实在忍不住了,把喜帕掀开,朝两个丫环叫道:“我要喝水,我要吃东西。”
两个丫环站着比她更累,对视一眼,上前道:“奴婢也奇怪怎么没人应承,要不新夫人先等等,奴婢到前头看看?”
雨汐点了点头,顺手将喜帕扯了下来,往床上一扔,伸袖擦汗,眼睛睨向旁边桌子上摆的子孙饽饽和各样喜糕,舔了舔嘴唇,朝留下的一个丫环说:“先帮我拿几个。”
丫环听罢便将一盘糕点端给了她,她吃了几个,又喝了几口茶,空空的肚子才觉得舒服了些,刚要倚着床头躺一会儿,只听见外面有侍卫大呼:“长公子到!”
雨汐的眼睛一睁,慌地扭身找喜帕。
门吱吱呀呀地开了,她盖上喜帕的一瞬看到了赫连子宵竟然拄着一个拐杖……
“咳咳!咳……咳咳咳……”人还没进来就已经咳了好多声,雨汐仿佛听见有丫环在偷笑,两手慢慢握了起来。
赫连子宵被两个丫环扶着,踏过门槛,掏出丝帕拭了拭嘴,从袖袋里晃出一把铜钱,往地上一撒,带着笑说:“今日本公子大喜,这是赏钱,拿了之后都退下吧。”
在王府里当差的哪个主子打赏不是用银子,再不济的也是碎银,就是有时给铜钱也是成贯的,这长公子才给一把铜钱还撒在地上,他难道就不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吗?还尽做些更不招人待见的事儿。不过有钱不拿是傻蛋,跟随的侍卫丫环便上前拣了,其间少不了给赫连子宵几个白眼,他毫不在意,也习以为常,乐呵呵笑着,慢慢蹭到了桌前,喘息着坐下了。
跟来的人都退下了,赫连子宵将拐杖放到一边,伸手从盘子里捏了一个蜜枣填进了嘴里,抬头,一愣,还有个在房里守着的丫环没去。
他就着烛光眯眼看她,为难地咂了咂嘴,慢慢蹭蹭地往衣服里摸,终于摸出了三个铜板,笑道:“你也辛苦了,退下吧。”
丫环的脸顿时拉长,本以为她这陪新娘子的能给多些,没想到才三个,塞牙缝都差的远,她哼地一声从赫连子宵手里抓过铜板就走了,连门也没给关。
赫连子宵摇了摇头,兀自叹息:“真是势利眼,这是什么世道啊?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主不主,奴不奴。”说罢,扭头看看床上的新娘,自己又慢慢蹭蹭去关门。
喜帕下雨汐的面部已经僵化,听声音和语气,这个赫连子宵仿佛很老,而且是个疾病缠身的,怪不得他不常出府做事低调,像他这样想高调也高调不起来啊。怎么会是这样?萧府准备半月,雨汐满怀希望,虽不奢望嫁个貌似潘安才似子建的,至少也得是个五官端正堂堂儿郎啊。
她真想哭了。
这时,忽听得窗外有轻微的骚动。
雨汐侧了耳,原来是闹洞房的下人。
赫连子宵亦往窗户处看了看,走过去把钩链拴上,嚷道:“有什么好听好看的,都滚远点!”
骚动之声更大了,有男女的窃笑声,隐隐听见他们在议论:
“你们猜长公子的洞房会是什么样的?”
“新夫人应该不会满足吧,哈哈!”
“嘻嘻……”
“这次的可不一定呢,听说新夫人生得巧,越看越美,说不定长公子会雄、起呢。”
“雄、起?哈哈!”
“春媛姐那身段模样也是最风流的,怎么没见他雄、起过啊?”
……
许是刚才那几个下人为赏钱给的少来报仇了,话说的越来越露骨,雨汐虽不懂什么是雄、起,但总觉这二字难听,喜帕下的小脸不觉红了,手紧绞着丝帕,嘟嘴道:“快让他们走!”
赫连子宵没料到新娘子会说话,微怔一下,朝着窗外骂道:“势力眼的狗奴才,全都给我滚!本公子若雄、起还能让你们瞧见?滚,全都滚。”
外面的哄笑一阵,四散离去了。
赫连子宵用丝帕擦了擦手,走到床前,拱手作揖,谄声道:“子宵还要谢谢夫人,若不是夫人的到来子宵还住不进这雕梁画栋的烟雨殿呢。哎呀,真是好啊,看着感觉就不一样。夫人觉得呢?”
听他这样说,雨汐对他完全没了好印象,也不等他挑喜帕了,伸手拽了下来,一张小脸已经气的红扑扑的,秀眉紧蹙,哼道:“你怎么这么窝囊?任那些下人作践?”
赫连子宵正在感叹这宫殿的华丽,听见雨汐这么说,惊喜道:“夫人真是慧眼,怎么一见面就知道子宵窝囊呢?”话音落,头也转了过来。
雨汐的眼睛一睁。
赫连子宵的眸中闪过惊讶。
“是你!”雨汐脱口叫了出来,这不是前几天在大钟寺遇见的那个病怏怏的公子吗?虽然他今天穿了喜服,可那张脸仍然蜡黄蜡黄的,呼气吸气间微微喘着,脸上带着近乎颓废的安逸,谄笑看着她。
天哪,她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赫连子宵倒是愣住了,真是意料之外啊,大钟寺里遇见的姑娘就是他的新娘,早知那天他就不理她了,更不会让她入塔。
他的脑中已经转了一百个主意,赖皮笑着上前,脸上的笑容放大,受宠若惊道:“夫人果真如他们所说,虽一眼看到没有惊艳之感,但是越看越觉得耐看,越看越觉得美丽,子宵能娶到夫人真是三生有幸,子宵在此发誓,从今往后对夫人忠贞不渝!”
雨汐紧抿着唇,警惕看着他,心里面早就打翻了一百个瓶子说不清什么感受什么滋味,见他越来越无耻,谁稀罕他的忠贞不渝啊!她吸吸鼻子,倍觉委屈,问道:“你真的是赫连子宵?”
他上前坐到了雨汐旁边,“当然是为夫了。”
雨汐本能地闪躲,泪珠不觉从眼眶里滚落。
赫连子宵的眉一蹙,眸间闪过一丝寒意,竟让雨汐生了惧意,伸袖擦眼泪闪躲他的目光。
“夫人怎么哭了?”
雨汐偷偷睨了他一眼,见他眼中隐隐有呵护之意,才道:“我没想到会嫁给你。”
“哈哈哈。”他忍不住笑了,厚颜无耻道,“这就是我们的缘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