仟墨尘看着丫头走出凤来宫，越走越远。黑夜像一只巨兽，张开嘴巴等在远处，丫头就那样慢慢地走进了那张缓缓合起的大嘴，最后被吞没。他愣愣地站在那里。那个像是长不大的人儿一瞬间长大了，是不是下个一瞬间她就会消失在他的世界，再也找不回来？
丫头来到御书房外，全公公笑着迎上来。
“郡主来……找皇上吧？”全公公笑容凝滞了一下，本来就尖锐的嗓音更是吊了起来，像把尖刀刮着竹青，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丫头点点头，那双血眸平静无波，可是在这漆黑安静的夜里，它泛着诡异的光。
“郡主请进去”全公公很快调整了过来。血红色的眼眸虽然让人惊诧，可是作为一个深宫的老人，他懂得就算再诧异也只能让它烂死在心里。
丫头没说话直接进去了。无需通报，这是宣恒华给她的特权。
丫头进来站在那里看着低头看奏折的宣恒华。他定定的坐在那里，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问题，又像在想着某些事出神。
过了快半个时辰，宣恒华才抬起头，看见丫头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先是一愣，然后激动地站起身来，快步走过去。
“宝儿，你来多久了？怎么都不出声？”声音满是喜悦。
“来了一会”丫头淡淡地说道。
“你的眼睛……怎么会这样？”宣恒华震惊地看着丫头的眼睛。这几天他都没见到丫头，只从梁继承那里知道丫头想起了过去，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忐忑不安，各种想法在脑海里交织成一张网，网住了自己。
丫头轻声地嗯了声算是回答，又说道“我有事找你。”
宣恒华显然还没从丫头那双血眸带给他的震撼回过神来，看着丫头，眼神复杂。
丫头也不出声，神色不变地看着宣恒华。
“宝儿……”宣恒华心疼的叫了声。
“我有事找你”丫头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事？”
“让七王爷离开，我留下来”没有疑问，也不是肯定，像是在陈述着某个事实。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甚至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得见。
良久，宣恒华才从嘴边挤出三个字来“为什么”那双寒潭般的眼睛酝酿着骤起的暴风雨。
“你说过的”
“我问为什么”狂风暴雨般的声音对丫头扑头盖脸而来。宣恒华盯着丫头的双眼似是要把丫头的灵魂看穿。
“这是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丫头的语气仍然平静，像是根本感觉不到宣恒华的怒火。
“我想要的是你的心，你给吗？”宣恒华怒吼着。
丫头把目光放向别处，没有回答。
宣恒华暴力地用手掰正她的头“看着我，告诉我。”手指微微发抖。怕的是她的目光还是她的答案？
丫头还是沉默，让人难堪的沉默。给吗？给吗？可是你不知道，我没有心了，没有了。就算有，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扼杀。
宣恒华一只手用力地捏着丫头的下巴，另一只手拦紧丫头的腰，霸道地吻住她的唇，用牙齿撕咬着，用舌头缠住她的舌头，像是一头暴怒的野兽发泄着心里的不安和怒气。
丫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宣恒华的怒火像是越烧越盛，松开捏着丫头下巴的手，狠狠地扯开她的外衫，抚摸上她胸前的坚挺。
丫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宣恒华猛地推开了丫头，怒吼着“付宝儿！”双目赤红，竟跟丫头的眼睛如此相似。
“你还没回答我。”淡淡的语气。
“付宝儿，很好，你真的很懂得怎么激怒我。”宣恒华冷笑着“想他离开是吗？行，你做我的妃子，只要你点头，我就答应。”
“好。”没有一丝的犹豫，说完拉好衣服，转身就走。
宣恒华的拳头握得青筋暴起，双眼死死地看着丫头往外走。对丫头，他有足够的耐性，因为丫头不属于他，他必须要有耐性。可是对宝儿，他没有，因为在他心里宝儿只属于自己，她只能属于自己，无论身心。可是她竟然来用自己换七弟，她怎么可以？她要自己怎么猜测？是她对四弟余情未了，所以可以为七弟做到这种地步？还是她抱了必死的信念跟皇家死磕到底，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他不想这样去猜测，可是他忍不住，这样的宝儿，怎么可能会因为对自己的爱而留下来？
“丫头。”仟墨尘在凤来宫门口等着丫头，见到她回来，扬起了微笑，温暖地拂过丫头的心。
“师父”
“先进去吧。”仟墨尘走过去，轻轻地牵起她的手，像是没看到她红肿的双唇。
丫头的手抖了一下，任由着仟墨尘牵着她进了凤来宫。他的手很暖，暖得让人沉沦。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是好的吧。
“明日早晨我们就离开吧。”仟墨尘柔声说道。
丫头顿住了脚步，侧身看了仟墨尘一眼，然后低着头。
仟墨尘的身体也僵了僵，不过笑容依然挂在脸上“你身体也好些了，我们该离开了”。
“师父……”丫头低声叫道，像是不忍，又像是不舍。
“宝儿累了吧？就早些休息吧。”仟墨尘自私地忽略她的欲言又止，拉着她往屋里走。是不是这样就可以把她要说的都堵住？就可以带着她离开？
“师父”丫头突然一用力拉住了仟墨尘“明日帮我带七王爷离开吧。”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只要风一吹就会散。血红的双眸盈着点点泪光。
仟墨尘没转身，也没回答，就那样站着。她说明日帮我带七王爷离开吧，而不是明日我们带七王爷离开吧。一点点的差别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
“为什么？”
丫头的心一颤，又是一个为什么。可是这一次她却听到了心裂开的声音。是他的，还是她的？她不知道，只觉得皮肤像是裂开了一个个细小的洞，夜晚的冷风顺着这些小洞渗进了骨髓，冷。
仟墨尘转过身，盈满泪水的双眼绝望地看着丫头“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为什么以前你选择的是他，现在还是他？
丫头闭眼用力地把泪水逼了回去，睁开猩红的眼睛的刹那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你是我师父，因为我爱他。”那一刻，像是世界轰然倒塌，把所有人都压得面目扭曲了。
握着丫头的手瞬间松开了。冷风刮过她的掌心，让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仟墨尘抬脚，麻木地从丫头的身侧走开。
丫头下意识的伸手要拉住仟墨尘，可是却在要抓住他手的刹那，无力地放下了，看着仟墨尘走远，泪决堤。你从来都不会丢下我一个的。
秋天的风原来冷得那么渗人，秋天的夜原来黑得那么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