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猫就出了门,来到一个写着“老李诊所”的地方。
这是间普不打眼的小诊所,混杂在一排迷你超市、小食品店和杂货店之间。
进了门一眼就能看清屋子里的布局:正对面的一张桌子后,坐着一个戴酒瓶底厚眼镜、五十岁左右的男性医生,正穿着白大褂,波澜不惊的盯着眼前桌上摊开的一本旧书,桌子角上有一部老旧的固定电话。
左边一排货架被一张长条形的柜台隔离,货架和柜台里摆放着一些常用的药品,柜台里没有人照看。
右边以一块落地的乳白色布帘为分界,放着一张简易的医用床、一张摆放着消毒碘伏和棉棒纱布的小桌子、一个输液架和两张有靠背的木椅子。
李医生抬起脸,对着门口的空气:“你来了?”
猫没有吭声,抱着怀里的小黑猫径直走到李医生正对面。
李医生抽动着鼻子,警惕的嗅了嗅四周,将方向定位在自己的面前:“有生人气。”
猫的脸如水墨晕染般在空气中逐渐显现,直至全身出现在李医生面前的凳子上。
“是你,我还以为来了新的。”李医生一副放松的表情。
“你刚才没看见我?”猫还需要确认一下。
“当然,你不愿意现身的时候谁能看到你?”李医生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说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有个女人看到了我。”猫开口。
“哦,”李医生云淡风轻的像一个高深道行的大师,瞬间又将脸上的表情变换成促狭的笑:“怪不得你沾染了人气,你爱上她了?”
“没有,她有阴阳眼,虽没有开启仍然看到了我。”猫一本正经。
“你确定?”李医生收起玩笑的嘴脸。
猫点头:“她不一般。”
“你怀疑她就是‘劫’?”李医生皱起眉头。
“是。”
“那你还不赶紧着灭了。”李医生问道。
“她身上有阳光的味道,也许我错了。”猫看着李医生面前桌子上摊着的那本书。
李医生看不到当前猫脸上的表情,他把书合上,然后将左手放在书脊上,深深吸了口气。
猫配合的将左手放在书的对侧。
书的硬皮封面上印着的‘内科学’三个字消失了,封面变成了电视屏幕一般,随后天口的影像出现了。
看似漫长,墙上的分针只转了一圈。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猫问道。
李医生抬起头直视着猫的眼睛:“奇怪,没什么特别的,还有什么?”
猫拿出一件事物,放在李医生面前:“这是她的贴身物。”
李医生的脸上挂满黑线,小声嘀咕:“哪样也比这个强啊!”他不情愿的把一只女式丝袜举到鼻子前,嗅了嗅。
天口要是知道自己的袜子会被猫带出来让一个装正经的大叔嗅,不知作何感想,而且是破了洞没洗扔掉的。
幸好不是香港脚!李医生庆幸。
猫仔细搜寻着,没有从李医生脸上找到想要的答案。
“先等一下,有个病人。”李医生说道。
猫瞬间消失在椅子上。
诊所的门帘掀开,走进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干净整洁,只是两只乌青泛黑的眼眶,让整个人染上了颓废的病态。
“大夫,我想买点安眠药。”男人开门见山提出要求。
“失眠多长时间了?”李医生问诊。
“六天没有合过眼了。”男人没有坐下来,心急的问道:“能买一瓶安定吗?”他找过正规药店,都不卖这么多,他找到这个生意惨淡的小诊所,希望有所收获。
李医生扶了扶厚重的眼镜,看着眼前焦急的男人,端起医生的架子清了清嗓:“按规定是不行的,但是看你确实很需要,就给你开一瓶,但下不为例啊。”
李医生做了患者信息登记,不紧不慢的从柜台边的入口进去从货架上找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他把小药瓶凑到眼前,装作仔细核对了一下标签上的名字——地西泮片。然后他拧开瓶盖,背对着病人不着痕迹的把一点绿色粉末撒了进去。
男人没想到这么容易,他欣喜的接过药瓶,付了钱正准备离开,李医生突然伸手抓住他拿药瓶的手腕:“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来这瓶好像不够一百片,我给你换一瓶。不信你看看。”
“是吗?”
说话间,李医生已经拧开他手中的小药瓶,一丝不易察觉的雾气从瓶子里飘出来,随着呼吸进入了低头查看的男人鼻腔。
男人高兴地拿着一瓶没有开口的安定,出了老李诊所的门,脸上的晦暗气息一扫而空。
“又一个倒霉蛋儿。”李医生耸耸肩。
猫的身形又出现在诊所里:“寄生虫?”
“专业的说法是鬼上身。”李医生纠正:“怎么,你有兴趣吗?”
“没有。”猫说的是实话。
“但是那个男人身上的东西你可能感兴趣。”李医生一副诱惑未成年的猥琐表情。
“是你感兴趣。”猫毫不留情的拆穿李医生的阴谋。
“好吧,我承认。”李医生举起双手:“说条件吧。”
“两千元。”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会需要钱?”李医生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两千元。”猫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不容置疑的信号,他需要钱付那个女人的房租,他需要继续观察。
“好吧。”李医生被打败了,他开始喋喋不休:“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你看看我这里,几天不来一个病人,偶尔来的都消费不了五块钱,虽然房子是自己的,可是还有水费、电费……”
确认听众已经离开,李医生停止倾倒苦水,又恢复一副风轻云淡的摸样,做回了桌子前,翻开那本已经变得很普通的《内科学》,厚酒瓶底镜片后的眼睛里精芒一闪而过。
方铭山握紧手中的安眠药,出了老李诊所就急匆匆的回到家里。
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药瓶打开,倒出十片白色的小药片,就着杯子里的冷水一扬脖子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