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昨天张大叔坚定不移地一直呆在厨房,大家才没有饿肚子。
心有余悸的我跟老徒儿强调,千万不能再在府里练五禽戏,平时在屋里自己练练就好,但是记得要坚持要有规律。
书扬倒是欢快,和方晟出门去遛了一圈找了许多新鲜果子,抓了只野鸡回来,还以为自己练了新的“武功”。我都不好意思说出真相……
大清早,我推开房门,大口呼吸新鲜伸了个懒腰。没有工业污染的地方就是好!
我捂着空虚的肚子想去找点儿吃的,才到了门口,又被书扬抓去见客。是温柔夫人……呃不,该说是王后,她带着俩个平民装扮的侍卫和一个婢女站在门厅,朝着我露出招牌的温柔笑容。
“文姑娘可愿陪奴家去听听戏?”
一大早上听戏?不是吧……我都没清醒呢。
看见我的犹豫,王后又道:“听说姑娘是才睡醒,奴家会让掌柜的准备好早膳,不必担心。”
“早……早膳?!”
“是,云楚楼的早膳可是一绝呢,莲花粉圆羹……桂花香馅面饺……”
“我我我,我去!”
我连忙答应,看着王后满意的神情,突然有种中计了的挫败感……
*
云楚楼,据说是丙县最大的茶楼,平时除了卖茶水糕点,每时每刻都会有专人在表演。小到唱曲、说书,大到排场十足的戏剧,顾客无不捧场,所以大厅常常连过道里都挤满了人。二楼包间从墙体延伸而出悬在空中,连着通向一楼的木质雕花楼梯,还细心地准备了锦绣花帘,漂亮精致。我好奇地看着四周,瞧见有人来,小二为我们引上了二楼,原来王后事先就订好了位子。
我本不可以出府,官府门口的衙役将我们拦下,夫人淡定自若根本没把他们放进眼里,声音细柔地立刻把知县搬了出来,说让他们禀报知县,知县若不放人,我们就不会走。结果自然非常显著。
方落座,小二就一一将点好的糕点早膳都上齐,然后为王后把帘儿拉开,方便看到一楼的大戏台。
“这真是个好位子。”正对舞台,又无遮挡物,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奴家便是等着这个位子,偏偏等到今天才能坐上,倒是个好热闹的茶楼。”
“噢?王……呃,夫人,您就等着看这出戏?是什么本子,都讲些什么?”
因为炆国的风气,公众的戏曲表演只会是英雄或者廉官故事,讲些男女情情爱爱的几乎为零,有时候富人家里写了本子给戏班台子到府上演****戏,都很难找到愿意演的,因为他们觉得是羞耻和侮辱。
唉,若让他们知道现代电影还有那么多嗯哼的情节,该得有多震惊。
所以我觉得奇怪。炆国的戏曲多是男人看,往下面观众群看去,也多是男子,女子毕竟不爱看这种太正派的剧目。王后为什么还特意订位子来看这一出戏呢。
才说着,下面的伴奏乐器开始击响,我目光跟了过去,此时王后说道:“这是出英雄戏,奴家看了不下十次。”
我吓了一跳,发现王后继续淡定自若地看向戏台:“英雄拔剑问苍穹,逐鹿黄沙谁骋风,美人托腮卧闺苑,零落难盼归人来。”
“美人总归不及江山,”我叹道,想起生前的事,说起来那时我也是有点所谓的为江山不要美人的意思:“夫人言语里带着惆怅,这是为什么?”
书扬说了,炆国是世袭制延承王位,但是与古中国不同的是,炆国因为其严谨国风,是有祖上的严令为了不让统领着沉迷宫闱闺苑而耽误国事,只许王上娶一名正室王后同两名嫔妃的,然而在这样的严令下这个炆王煜竟然也才娶了一个王后。王后可以独占一个王,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一男一女一个大好字,还有什么可抑郁的呢。
“我炆的戏文,好是好,总归少了点情字。人与人间,也少了点情味儿。”
原来如此,王后是找我来谈心来了。
但是王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少了点情味儿,是指深宫的寂寞?还是炆王对她不够好……不会啊,就娶了一个,没有争宠,没有勾心斗角,多潇洒自在。还是说,炆王心里有别人?可是不是还能娶两个侧妃吗?名额空着都没填满,炆王不至于那么高尚有喜欢的人都不去娶吧……
我想了一会儿,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夫人却是悲观了,”我说道:“夫人拥有的,世人搜肠刮肚也得不到。”
又何必自怨自艾呢。
王后看了我一眼,目光停留了片刻,才道:“姑娘……可是知道些什么?”
“我哪里知道什么,胡乱说说罢了。”我取来茶杯掩饰差点露陷的尴尬,她叹笑:“世事本就是如此。人妒我所有,我羡人所有。奴家深知自己是幸福非常的……然而奴家每次安慰自己,但还是会在乎。”
唉,王后啊王后,你究竟在纠结什么呢……
算了,看样子她并不想说,还是别逼她了,逼得太过让她不高兴场面也尴尬。
我想了想,说道:“夫人,愿不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
她转过来认真地看着我:“姑娘说便是,奴家听着。”
“一个叫山伯的男子离家求学,途中遇到另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名叫英台,他们一见如故,志趣相投,便结拜做了兄弟。后又一起去红罗山书院——远离他们家乡的学堂一起就读,朝夕相处了三年,山伯发现英台原来是女子,他们朝夕相处产生了情谊。三年之后,英台回乡,山伯送了十八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样便结束了,他们没有成亲?”
我摇了摇头,算是全都在否认:“山伯苦苦思念着英台,几番纠结之后,终于决定去英台家求亲。他带着她的蝴蝶玉坠,却遭到英台家人的拒绝。原来却是那乡里颇有财权的马家非要娶英台过门。山伯悲愤交加,回到家后一病不起,很快就死了。”
她似乎没有想到事情这么突然,吸了口凉气。
她的表现让听这个老故事听到吐的我感到有点惊异,忽然觉得说不定在感情这方面王后其实还是像小姑娘一样充满着期待的。
“英台听到了山伯的死讯,悲痛欲绝。后来马家人来迎娶英台,英台执意在途中下轿,哭倒在山伯的墓前,此时突然电闪雷鸣,墓从中大开,英台跃入墓中,墓口合起。所有人目瞪口呆。然后天晴云起,彩虹悬天,他们化作一对蝴蝶,双双翩翩而去。”
王后愣住,眼里居然流出了泪水。
我叹了口气,淡然说道:“世上本有许多不如意。如山伯英台,相爱不能相守,却只能化作蝴蝶方可相伴。而世人本能相守,却往往途生变故,或感情清淡如水,冷暖自知。”
“我倒愿作那英台,即便最后化作了蝶,也是与所爱之人相伴。”她接过婢女递上的手绢,轻轻擦拭面颊上的泪珠。
“夫人……”
她未等我说完,立刻露出十分招牌的官方微笑,镇定精神说道:“这戏文却是从未听过,炆国竟然有这样诉说儿女情长的戏文?”
我连忙摇头:“这……这是祖上传下的故事,现在没班子会演,不过若是夫人喜欢,文靖愿每日每日给夫人说故事。”
“还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吗?”她突然来了兴致。
“自然!讲个三天三夜都没完的!”
“那便说好了,奴家等着姑娘的故事!”
我点头,然后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取了块桂花糕就往嘴里送,看向戏台。
“姑娘不像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谈吐与简介都不同于平常。奴家与姑娘交谈,就像与同龄的友人交流一般……”
噗——,我嘴里的糕点差点喷出来,我赶紧往回咽,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夫……人说笑了……”
“奴家说的是真心话”她温柔地笑道,眼睛弯成月牙状:“我可否叫姑娘一声妹妹,妹妹让姐姐欢喜得很。”
王、王后要认我作妹妹!不是吧!这也太惊喜(吓)了!
“啊这……这,承夫人抬爱……”我的小心肝经不起惊吓啊……不能跟王族扯上关系的,一旦牵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多少穿越的妹子一入宫门深四海,从此自由是路人啊!
“既然姑娘不愿意,奴家自然不强求。”她勉强一笑,我很抱歉拂了她的面子。让这样好的夫人失望确实是我不希望的,只是自由诚可贵,万事要小心!
“来,试试这个。”她微笑地指着一盘还没动过的糕点,打破了气氛的尴尬。
“嗯,好的。”
之后,我们再随便聊了聊人生观价值观,聊了聊丙县的风土人情,一切和谐。待到看完了台上演出的戏剧,和王后娘娘今日的约会就结束了。
仿佛那道沟壑变浅了一些,我突然发现,原来王族也是会有性情众人的。
说不定那个王也是一个与其表面不同的有着激烈情感的人呢。
我仅仅是这般猜想着。
*
书扬把手给摔折了。
我让他把他摔折手的动作再演示一遍,他看着我心虚地“嘿嘿”两声。
“让你笑!”我瞪了他一眼,给他处理皮外伤,然后上了些药,取来两条白布拴在一起仔细地给他包扎起来,受伤的关节我取了块木片固定住,手臂被白布挂着悬空。
“很好!”我处理完后拍了拍手,说道:“这样看起来摔得很严重,可以等着你被知县训了。”
他脸一垮:“别这样嘛……姐姐你也不安慰安慰我,本少爷又不是故意摔伤的……好疼呢……”
“去去去,跟你爹爹撒娇去。你方大哥呢?又闹失踪了,怎么不看着你。”
他委屈地点点头,平常的嚣张劲儿没了半分,跟个小姑娘似的,我看着有趣,说:“好啦,逗你的,你以后别自己一个人乱练,这次摔伤手我还能治,下次摔坏脑子我可救不了。乖,小心点别弄疼了,沐浴的时候多叫几个人伺候。”
他像个终于拿到糖果的小小孩儿,突然高兴起来,使劲点头。
“哎呦!”
“让你乱动!”
说起来,这方晟又跑哪去了呢,这失踪得怎么半点征兆都没。
我摇了摇头,算了,这么大的人,还能被拐卖不成,才不管他。
我起身收拾药箱,再次叮嘱书扬一些注意事项,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