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我又后悔了。如果姜国是个大国,而我甚至没听过它的名字,曲离会怎么想?这可不是一夜之间失忆能蒙混过去的问题。
意外的是他的神色如常:“这是个很小的国家,甚至连自己的军队都没有,国土方圆不过如炆国一个郡县。它位置奇特,必须穿过这段密林才能到达,你没听说过也不奇怪。”
呼,还好没事。“你去过吗?”我接着问。
“倒是没有。六年前我随父亲出征,在丛邕广漠激战后似乎接近了那个方位,不过当时战事要紧便无余力前去参观。”
我忽的长了几分兴趣:“那我们一会儿会去姜国?”
他似乎有些意外,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兴趣点比较奇怪还是觉得我应当不想理会他,不过缓了缓换上一副体贴温柔的表情:“嗯,靖儿想去看,表哥自然不会却你的意。”
汗毛立起,我伸手抚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面部表情十分抽搐。
原想说被曲离毒舌欺负得有点想念“方晟”,可是当他昨晚开始把他的面具捡回来又戴上后,我已经完全不能够习惯了。
“行了行了,我求你了曲离大哥!”我一声哀嚎:“我不生你的气了,你赶紧变回来吧!”
他撇着眉,满脸疑问。
我苦逼地长叹摇头。
突然,他扑哧一声接着大笑起来,眼眸弯如月牙。
我已经扶额了,无力再跟他折腾,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好了……”我无奈地说道:“怎么样,到底能不能去姜国?”
他笑了一会才停下,表情恢复正常,认真道:“不是‘能不能’。”
“啊?”
“是非去不可。”
*
原来是因为穿过丛邕广漠需要利用的水、干粮我们必须得补充了,还有马匹。曲离说,如果用脚走,就算带的再多干粮也撑不到弁国。所以我们一定要先到达姜国,作物资的补充。
他早做好了打算,意外的是一个很值得依靠的人,我忽然这样想。
结果他非要偏离自己原来预定的轨道,去研究那个商队过来的路线。
“万一迷路怎么办?!”
“再循着记号回头。”
他弯着腰仔细循着那个队伍留下的痕迹行走,我跟在他身后,直觉也叫不住他,于是只好舍命陪君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商队的好奇心那么重,就因他们为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
想不出个所以然,我只能放弃。谁没能有个执着呢,比如有的人吃了好吃的鸡蛋就真的会想探究这个蛋为什么会跟其它蛋有区别,而我虽不至于这么麻烦,也会对一些值得研究的勾起我好奇心的东西多几分留意。
不知不觉走了很长的路,绕过溪水蜿蜿蜒蜒而去,曲离说这条路那些人至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走一趟,因为长期的行走会自然而然形成一条道路,哪怕商队的人有心做一些遮掩,对于懂行的人来说依旧不难辨识。而曲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辨出他们来时的道路。
“这确实是一条捷径,”曲离在前方说道:“比弁国地图描绘的路线轻松多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方向能不能走到姜国。”
“看来他们也不过如此嘛,什么神秘的传说中的商队,不过就是走了一条寻常人不走的道。让人看着看着,‘咦,人怎么没了?’的感觉。这个名头不就吹出来了?”
曲离不置可否,一会儿又说了一句:“但是关于他们杀人不眨眼的传说,是真的。”
这话把我一堵,我想了想早晨观察那个队伍的感觉,确是能给人这样的冷冽生寒的气息。忽然觉得没有跟那群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人正面冲突实在太好了。
我长出一口气,继续跟上曲离的步子。
走了许久,累了坐下歇息歇息,又接着赶路。因为我们的干粮和水实在不多,不抓紧一点时间肯定来不及。时间不知不觉切近薄暮,昏黄的光芒透过树缝洒在满地的落叶上。透过空气看穿梭其中参差不齐的金柱,自然而奢华。
我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心想如果此时手上有相机该多好,拍下来可以带回去做个留念。
“你很喜欢?”估计是发觉了我自然露出的神态,他问道。
“嗯,”我笑道:“我知道有种名叫‘照相机’的东西,可以把这些漂亮的景色……”
我用手比了个方框:“这样‘咔嚓’一声,都拍下来。”然后很兴奋地跳到光影中,张开双臂:“然后这些所有的光、叶子、空气,都能像画一样被记录保存。哪怕很久很久以后,再拿出来看,依旧是这些颜色!永远不会变!”
曲离微微一怔,浮上了复杂的神情,他看着我,许久,才轻声说道:“若真有此物,我定竭力取得。”
我望向他,想问他为什么,忽见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很少有的不敢直视我。然后转过身,说道:“好了,快走吧。”
我不满地撇了撇嘴,朝他追去,铺满落叶的地被我的脚步踩得哗哗响,
终于在太阳下山后,我们接近了树林的边缘。可以肉眼看见穿过树林后的草地,他说看样子是在姜国附近,我激动地就要跑出去,被曲离叫住了。
他说夜晚进城不太方便,我们不知道姜国的规矩,夜里去打扰也不好。反正也不差这一个晚上,明早起来再去也不迟。我只好答应。
*
早晨起来,我们略略吃了一些干粮就启程了。行的路程不长,穿过草地再走一段路,远远就看到了高大的城墙矗立在绿树之后,就像被树包围了一样。
“天啊,这都这个季节了,怎么还有那么绿的叶子……”我一声感叹,才想起之前穿过的树林也是这般绿意苁蓉。
“传说姜国水土极好,四季如春,水流丰沛。这里也多生美人。”曲离解释道,我不住惊叹,更加想去看看这个姜国的真面目了。
走到城门,只有一个看守的士兵,他一身灰衣,简单地套了件盔甲,看见我们过来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眉眼间的确有些美男子的味道。如果连守门的都那么帅的话,里面的人岂不……我呆了呆,差点要用手接起口水。
“你、你们是什么人!”他有些害怕,长矛都在颤抖。
我抿嘴一笑,特有礼貌地对他说:“别担心,我们只是路过的,想进去买一匹马、一些干粮。”
他一听,看着我们两个慈眉善目的,似乎有些放下戒心,未等我注意,他一个箭步凑到我们面前,盯着我们的眼睛看了半天。
“弁国人?”他挑眉问道。
“对。”
“你们还是走吧,我们不会招待弁国人的。”他摆摆手。
曲离一听,脸色隐隐显出不愉快。这守门的帅哥态度很暧昧,也不像恨弁国人的样子,不知道有什么隐情,说不定有回旋的余地。我连忙再问:“小哥,我们真的很急。求求你了!让我们进去吧。”
看到我如此恳切地哀求,他似乎有些心软,微叹一声:“你们便是进去,也找不到愿意卖给你们马的人家的。”
“为什么?”曲离问道。
“这……唉,一言难尽,我也不能乱说话!既然你们要进那便进,我话说到这,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别到时候买不到东西还受了一肚子气,找我算账来。”
我连忙赔笑:“不会不会,谢你还来不及呢。”
他无奈地摇摇头,帮我们把城门打开。
*
事情真的有些出乎意料,本以为不会像守门小哥说得那样夸张,连马匹和干粮都买不到。没想到姜国的人,美则美矣,却个个稀奇古怪的,做生意的先不在乎钱,往往都要对着我们的眼睛盯上一会,然后略带无奈地说:“客官抱歉,弁人的生意我们不能做。”
连续问了好多个掌柜,我几乎快要崩溃,抓着曲离的手臂哀嚎干脆我们把眼睛蒙上纱再去买东西,然后被曲离一句大实话:“没用,连纱都买不到。”给狠狠打击了回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们是不是招惹过姜国啊……”我身心俱疲,扶着一棵树差点想往上撞。
“我出生以来没有,出生之前的史书也没此类记载。”他淡定地回答。
“那到底是怎么……”
我话出半截,就被眼前的来人给噎了回去。
这是个绝美的小姑娘,十四五岁模样,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长裙,肩披厚实的银线绣制的毛边披肩,目若繁星,唇若红樱,细眉如黛,白如凝脂。任何美好的形容词堆砌上去都不为过!
我看得都痴了。
这时,那个小姑娘有些怯生生地凑过来,略带羞涩地说道:
“你们是弁国人对不对?我跟了你们好久了,我愿意帮你们,来我家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