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让我碰到了现场版的“午夜凶铃”?!
我还没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只见那“鬼影”又向我逼近,我连连后退,惊恐得连声音都只能压在喉间:“你别乱来!我、我是马克(和谐)思主(和谐)义无神论坚、坚决拥护者!作为一个人类之中的白衣天、天使,我以我的专业……否认你的存在!给我!消失!”
月光底下,那个鬼影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没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还不走开!你别以为你能模仿小美人的声音就能骗得了我!”我颤道:“我、我没那么笨……你、你要把我抓走,再修炼几年吧!”
“姑娘……”
“喂!非要我拿十字架大蒜过来吗……啊不对,是桃木剑黄纸符……”
“姑娘,真的是羽裳……羽裳是从地道下钻进来的。”
“如果你还不……”我一诧,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床尾,看见羽裳小美人颇有些无奈地笑着,然后指了指那边的地面。胆小鬼的我为了再三确认,趁小美人不注意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吓得她吸了口凉气。千万别误会我的性取向,谢谢支持……
“唔,是真的,”我把到了她的脉搏,细若浮丝,脉象浮细,虽身体有微恙,不过能确认是一个活人的手:“小美人你的身体很虚弱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好好给你诊诊,吃些温补沉降的药,心情要愉快轻松一些。好啦,找我什么事?”
她微微一笑,“多谢姑娘了。”然后反牵我的手,把我带下床,朝那个地道口走去。
地道口用石砖掩护着,她让我先钻下去,翻身向下爬。我起初有些不安,除了地铁我就没下过另外任何地下通道,当然我相信一般人也不会有这样诡异的经历。却在往下够了几步后发现,这条道道非常人性化,道虽斜,但用于落脚的坑专门培成了平直的,这样无论是就手还是就脚都很轻松。
她随后跟上,进来之后手一勾不知怎么地把道口就堵上了,此时从地道的另一端传来了微弱的灯光。地道并不长,才爬了一会儿就到底了,我往下一跳,落到了一个平台上。瞧这位移的方向和长度,这里应该还是宅子的方圆之内。
羽裳也跳了下来,走到我跟前,说:“再往前走走就到了。”
我点头,同她继续往前走。此时空间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再一步,那个老妇人等待的背影就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老妇人举着烛火向我走过来,火光把整个坑道映得亮堂堂的。我并不觉得惊讶,羽裳小美人性子太弱,不像是个会出主意的人,而愿意帮我们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主事的老妇人。
“多谢夫人今日收留之恩,否则我们两个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到达弁国。”我给她鞠了一礼,轻声道。
她摇摇头,语气沉着有力:“你该谢谢羽裳,是她把你们带回来的。”
我看向小美人,她又有些腼腆地笑了,然后给我道歉解释了一下今天的状况。原来她一个人在城里散步的时候,看到了四处询问却处处碰壁的我们,不仅是她,就连许多路人都关注到了城里来了两个弁国人,她知道我们是弁人之后,心急之下就先来找到我和曲离,兴冲冲把我们带回去,却忘了“那些人是绝不可能让我们收留弁人的……”虽然羽裳家里人都渴盼着有朝一日能等来弁人,但若是表露得太明显,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我们暗自挖下这个地道,就是为了能有个家人自由谈话的空间……”老妇人叹了口气说道:“那些人连宅门都看牢了,不让我们出去。只有羽裳,”她看向小美人:“和那个大个子关系比较好,所以有出门的特权。”
“娘亲!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一向柔弱的羽裳居然着了急,连忙解释道。
老妇人没有理会她的解释,对我说:“我们不知盼了多少年,终于在今天盼到了……原本姜国就远离世人视野之内,又无人敢违抗炆国的军队……”
炆、炆国?!
我大脑一炸,那些身在炆国的记忆全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你早该注意到,我们宅里有许多家丁,都不是我们姜国人。我们一直被他们监视着,完全失去了自由……只是那个国君都给我们安顿好了饮食物,才不至于被饿死。只是……”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掉泪:“这一家大大小小莫不活得像行尸走肉,连半分生的知觉都是奢望……我们只求能等到一个人,替老身把话传达到,那便足够了……”
心口变得有些沉重。炆国居然就这样暗中占领了一个国家,让那么多人失去了自由。不过……我转念一想,为什么偏偏是这家人被监视得最严格,居然还被软禁起来?
“夫人……您需要我帮什么忙,告诉我便是,我定会想方设法帮您做到。”我诚恳地说。
她轻叹一声,从一旁抱起一把琴,揭开琴尾的遮布,就是今天我用来演奏的那柄凤尾琴。我不知道她的意思,疑惑地看向她。老妇人走到我身边,把琴递给了我。
“老身将它送给你,来日你去往弁国国都,替我寻到一个名叫‘姜冯’的年轻人,把这把琴给他看看,他就会知道你是我们的信人。”
我有些犹豫,这把琴对于她们来说这么珍贵,却要送给我,这……好吗?老妇人的目光是坚定的,我只好点点头,伸手接下了琴。
“然后,替老身告诉他……不用担心家里的安危,只是,决不能再替炆王办事,而要全力助弁女王,狠狠地打垮炆国!”
此时,老妇人温和沉郁的眼神中忽然亮起了光芒,燃着浓烈的生机和针刺般的恨意。而这种相似的感觉,我也曾在曲离身上感受过。
我心中复杂的情绪交织。炆国对于我来说,是在这个世界上降临时初次接纳我的国家,而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交到的,甚至是后来的许许多多的朋友,也都是炆国人。说实在我并不觉得他们是坏人,反而非常享受那一段相处的过程。包括炆王王后,还有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小鬼头,我无一不能他们体会到他们对我的关切。而地位那么高的王后还记得在离开之后,出个主意(尽管我觉得这个主意再馊不过了……)来救我。
虽然不知道这个姜冯是什么人,他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决定炆国的命运,然而在我看来,这次匆忙的逃离已经让我埋下了深深的歉疚,而如今若是答应这个老妇人,岂不是真正地要与炆国为敌?
看见我眉间的犹豫,老妇人抓住我的手臂,失去了冷静:“姑娘,老身好不容易盼来有人能替我传达这份口信!你一定要答应啊!”
我抿下嘴,不发一语。她见状,出乎我意料之外地立刻屈膝跪下,我一惊,想要扶起她。她抬头看着我,老泪纵横:“这是老身一生中最后一个愿望!如果姑娘不答应,这把老骨头不要也罢!”说罢就开始往地面磕头,说是磕头,不如说是撞地,那一声沉闷的声响贯通了地道中的空间,我惊得一身冷汗,连忙拉住她:“夫人别这样!我答应就是!”
这究竟是怎样的恨意,能够让一个老妇人这样豁出去自己的性命。我心下发凉,然话已出口,不得反悔。沉重地一声长叹,启声问道:“那这位公子,有怎样的特征?”
羽裳见我答应,脸上充满了激动和喜悦,立刻回答道:“哥哥他长得非常美!”
这……这算什么特征……
我无奈地摇头:“有什么更客观的特征吗?”
“这便是最大的难处……”老妇人被我和小美人扶起身,低声道:“这孩子无胎记,身上连个能辨识的特点也没有,也许就是这一点让炆老贼选中了他……”
“选中了他?”这是一个疑问的地方:“去做什么?”
“成为弁女王身边的细作。”
*
我几乎一夜未眠。
那一趟地道之旅让我成功地驱散了心中曲离的占领,而取而代之的,满是老妇人和羽裳对我说的那些话。
抱着那柄琴,我思索了一个晚上。纠结的情绪占据着大脑,什么叫做骑虎难下,我算是深切地体会到了。不过算了……我想,这个叫姜冯的公子又没什么特征,再说了恐怕我也没那个本事接近弁女王,如果到时候找不到人,也只能是水平所限,也不能怪我不履行承诺吧……
这种罪恶的想法让我稍微产生一些解脱的感觉,然而片刻之后又被愧疚所取代。唉!人啊人,就是难啊难……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带上羽裳家人提供的水和干粮,还有马匹,我和曲离出了姜国。离去时老妇人恳切的神情逼视着我,我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城门的小哥看到我们“满载而归”,惊讶地眼睛都脱了眶,连忙跑过来问我们是怎么办到了。我和曲离相视一笑,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一言难尽!”这是小哥当初阻拦我们时候说的话,他被我们一噎,愤愤地退回了自己的岗位,向我们做了个大鬼脸。
“走好啊!一路平安!”
已经走了有段距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叫唤,我回头,那个守门小哥高高地晃着自己的手,朝我们笑道。
心里忽的一暖,突然觉得似乎做弁国人,也不是那么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