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花遥不曾想到,再见到祁兰会是以这样的场景开始,又是那样安安静静地结束。
当重重帘幕后面的丝竹声一响起,冉花遥便从苏云锦的事里回了神,定定地望向舞台中央。舞娘们从四周围绕上来,水袖抛甩,祁兰从中间露出来,胭脂红唇,咬一枝新鲜桃花。
这场景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当时从白灵山归来不多久在飞天舞坊跳的一支“桃花阵”。
除了苏云锦,还有谁有这般的能耐,在这个时候寻来一枝桃红?又为何,她衔花跳着她的舞,在苏云锦面前。
祁兰自然也看到了她,微微一愣,却立马镇定下来。她有功夫底子,这回居然比冉花遥跳的都要出彩些。见三人都专心看过去,倾城一笑,几个转身便越到了三人面前来。
冉花遥转头看苏云锦也看的入神,心中苦涩: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只是忘了我的事?
见祁兰越发地靠近苏云锦,冉花遥直觉地以为,她今日便是冲着他来的。于是在祁兰企图伸手去拉扯苏云锦的衣袖时,冉花遥一步上前就将她挡了去。祁兰望了她一眼,似乎还未死心,接着缠上来。冉花遥心中一紧,干脆以身挡在苏云锦前面与她拆起招来。
苏云锦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却始终不说话。
褚豫却看呆了过去,不想这锦云公子的身边人,不仅容貌出众,居然还有一身好舞艺,刚柔并济,竟有些将那姑娘压下去的气势。只是她这般做,倒是耐人寻味的,莫不是吃醋了,才看着温温顺顺此时居然逼得那姑娘这般狼狈?
褚离却是知道她的本事的,此时看着,却还是有些惊艳,并不想其他。
三人各自心思的时候,冉花遥已经缠着祁兰退回到了台上。祁兰被她这么一闹果真有些吃不消,怒瞪她:“不要逼我出狠手,你见识过的。”
冉花遥却不理她,见祁兰果真出手,险些避开,却又追上她的舞步,将她的水袖饶在臂间瞬间就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祁兰蹙眉,却听得她道:“祁兰,你这是又不知好歹了,还是意有所图?”
她倒是比谁都明白?!
祁兰一惊,失神间已经被冉花遥推了开,脸上一痛,伸手去摸,却是满手的血。再看冉花遥,她不知什么时候拔下了她头上的金钗此时握在手中。她这是知道了什么给我的警告,还是……祁兰心中生疑,一时竟忘了要还手,只捂着脸定定地看着冉花遥。
包括褚豫三人,在场的人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还是褚离先回过神来,问一句:“姑娘还是赶紧处理伤口吧,莫要留了疤了。”
祁兰望过来,低眉顺眼,点点头,道一声谢,温柔大方。
正要下去,一直不开口默默看着二人缠斗的苏云锦却突然出声同祁兰道:“今日是我的丫鬟无礼伤了姑娘,还望姑娘莫要与她见识。我有一瓶治伤好药,明日送来与姑娘,当做赔罪。”
祁兰又愣了愣。
都说苏云锦冷漠淡薄,笑面凉意,虽有几面之缘,却几时说出这些寻常的人情话来给她听?难道是真的……
“那就多谢公子了。”祁兰朝着苏云锦欠了欠身,弯腰时却忍不住瞥向冉花遥。此时她手中还抓着那支沾了血的簪子,看模样竟是丝毫没有惊慌之色,无悲亦无喜。冉花遥,我曾经很是嫉妒你,得了天下最好的男人的心。这世上有多少女子能有你一半的幸运?可如今再看你,我却同情你。即便错不在你,可是天下最好的男人,又岂是这般好得的?
第二日苏云锦便派崔九将伤药送去给祁兰。
崔九一听那住所便愣了愣。
“可是有哪里不妥?”苏云锦斜眼望过来。
崔九立马摇头,却问:“这兰姑娘……是什么人?竟用得着这么好的药。”
“你送去便是。”
既然苏云锦都这般说了,崔九含在嘴里的问题也没敢再问出来。临出门,却想起昨日里冉花遥是随了苏云锦一起去的,便跑去问她缘由。
冉花遥却一个人坐在窗前喝酒,自斟自饮,酒壶下垫一沓纸,上面墨迹斑斑,晕开一大片,看不出写的什么。知觉开人,便转了头看过来,眉眼也染上了醉意:“小九九……你怎么来了?”
崔九一惊,回过神来,道:“公子派我去送要给什么兰姑娘,你可知道那兰姑娘是什么人?”
见冉花遥只看他不说话,他便轻咳几声,又道:“你说你往前与公子有情,我锁不大清楚,却也知你心里不好受。这不,我也是为了公子好,怕他着了不正经女子的道。”
“他能着了别人的道?”冉花遥嘀咕一声,咯咯咯地笑出来,又突然停了下来,蹙紧了眉头,“是了。他已经不是原来的苏云锦了,着了别人的道也并非没有可能。谁叫他忘了,谁叫他都忘了……”
说完她又抱着酒壶喝起来,面色酡红,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借酒装醉。崔九见她不理自己了,便摇了摇头关了门出去送药了。
又过几日,祁兰居然找上门来。
冉花遥被苏云锦遣去沏茶,在花厅里却见是祁兰坐着,顿了顿,还是将茶好好奉上。
不管是她自己想方设法自己找上门来的,还是苏云锦私下里请的。既然这茶也是苏云锦让她沏的,那便是他默许了的。
苏云锦,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真的如小九九所说“着了人家的道”,还是……你是真的中意了,这个把自己伪装成那时的我的样子的姑娘。
你心里,到底怎么想?
祁兰脸上的疤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冉花遥比谁都清楚那药的功效。
见冉花遥今日不言不语,更好似没有将她放眼中的模样,祁兰却不禁好奇起来:她爱苏云锦爱得死去活来,如今多出一个她来,她心里定是气疯了的,面上却装的这般事不关己。冉花遥,你这是真沉地住气,还是对这样会逛花楼,会请姑娘上门的苏云锦失望了?
人生,到底是有趣。
只是你现在就失望尚且太早,以后还有的是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