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冉花遥今日不言不语,更好似没有将她放眼中的模样,祁兰却不禁好奇起来:她爱苏云锦爱得死去活来,如今多出一个她来,她心里定是气疯了的,面上却装的这般事不关己。冉花遥,你这是真沉地住气,还是对这样会逛花楼,会请姑娘上门的苏云锦失望了?
人生,到底是有趣。
只是你现在就失望尚且太早,以后还有的是你受的。
“你不问问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冉花遥瞥她一眼,不作声,端着盘子就要往里走去。
“你怕了。”
祁兰见她果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来,然后道:“如今的苏云锦叫你没有半分胜算,你在他心里也已经什么都不是。”
冉花遥转过身来:“学我的样子靠近苏云锦,你想得到什么?苏云锦的人?我尚且都走得这般狼狈,你不过是装成了我的影子,又能得逞几分?还是……你想要苏云锦的命。”
祁兰一愕。她原以为她只是个出色点的姑娘,得了苏云锦的另眼相待才跃于自己头上,却不曾想过她的心思居然这般透明,竟也是个无双的聪明女子。
“我与他无冤无仇,要他的命做什么。我要的,自然是他的人。”
“你并不爱他。”
“可我也不想默默地将屈辱吞下。你该知道我不是这样逆来顺受的人。”
冉花遥皱一皱眉。
“你若是个将尊严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人,你早就死了。所以你撒谎。”
祁兰一时哑口无言,喝了口茶,从杯口暗暗盯着她的表情,心思回转,然后笑着答:“是不是撒谎,不多时你便知晓了。此时跟我争个什么,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拴住你的心上人吧。”
冉花遥显然是被她戳中了要害,心口生疼,便再不理她,掀了帘账往里面走去。正巧碰着苏云锦从里面出来,她抬头看他一眼,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来。
说了又如何?
正如祁兰所说,如今的苏云锦让她再也提不起自信来肆意妄为。即便她说了,他岂会听进去,又岂会放进心里?与他,倒真是比从头来过也要陌路些了。
苏云锦自然看见她欲言又止,可见她作势便要退下去,突然开口叫住她:“一会儿我便要同兰姑娘出去,你还要去哪里?”
这话竟是让她随行的意思。
冉花遥思量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苏云锦却忽而兴起:如今命她同去,她倒还是当同她商量的。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又为所欲为的丫头。
跟着苏云锦又回到花厅里,祁兰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便同苏云锦说起话来。不多时,祁兰突然说道:“褚公子已经在赭芳湖畔等着了,我们这便动身吧,莫要让人家久等了。”
赭芳湖。
一直出着神的冉花遥突然惊醒,望向祁兰:你这又是耍的什么花样?
祁兰也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只微笑着与她点了点头,目光清澈,看不出想的是什么。
时过六月,赭芳湖的花开得正好。
花似当年红。
褚家二公子等在湖畔,见三人,便迎上来。
“褚公子久等了。”祁兰大方地欠了欠身。
“兰姑娘客气什么?是我们来早了。”说完又同苏云锦点了点头,见冉花遥跟了来也未做惊诧,“锦云公子和姑娘也能赏脸,大快。”
苏云锦点了点头,并不客套;冉花遥却装作没听见,不理他。
然,褚离同她打招呼时,她却大度地颔首笑了笑。
褚豫一时尴尬:今日都没有叫她小丫鬟了,她怎的还给脸色看?真是被宠的放肆,跟苏云锦一个德行。
祁兰捋了捋鬓发,望一眼赭芳湖。
“果真是处好风景。我来栖水多时,竟不知还有这般妙的地方,真是托了褚公子洪福了。”她说这话时不看褚豫,竟微微侧过脸去望着冉花遥。
冉花遥见她笑意浓郁,皱了皱眉。
听她口气,今日来赭芳湖的主意竟是褚豫提出来的。她如今说这话,是无意一说,还是想要暗示她什么?想到这里,冉花遥不由朝着祁兰望过去,她却已经转过脸去看湖中的碧叶红花了。
“烈日当头,我们还是不要站在此处说话了。我定了画舫,我们上船便喝酒边聊吧。”说完,褚豫就引着众人往画舫处走。
等众人上了船去,冉花遥却站在亭子口上不肯再走。
“姑娘不上来?”
“此处就很好。你们去吧。”
褚豫也不再劝他,却转头同褚离说:“阿离,你不是晕船?还是在这里陪着姑娘聊聊天吧。”
褚离想了想,觉得也是,便又下了船来,哪里明白褚豫的意思。
至始至终,苏云锦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不管是留她,还是由她。看着画舫离岸。冉花遥忽而莫名地觉得心口一松,好似有什么东西此时随着画舫远去了,落入赭芳湖底,再也看不见,再也寻不着。
“姑娘?”
被他这么一叫,冉花遥才转过头来。
“今日里,姑娘可是身体有恙?一路上都不说话,脸色亦不好。”
“多谢你关心。”冉花遥冲他笑笑,在亭子里坐下,又道,“我叫冉花遥。”
褚离不禁脸红,道一声抱歉。总是姑娘姑娘地叫,以为她是生了气了。
“你该随他们一起去的。此处虽然风景甚好,却比不上人在画中行。你若入得藕花深处,便知别有洞天,出了这凡尘,登入仙境去。”
“我晕船。”
“荷叶这么密,画舫能快到哪里去?”冉花遥不由笑出来,顿了顿,又道,“何况,花常有,看花人却不常在。你错过了今次,也不知往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得这般心境了。”
“那冉姑娘你呢?不怕也错过了。”
冉花遥原本是想劝他,却不想被他的话问住。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低声说:“我已经得到,只怕失去,不怕错过。”
褚离不想也知她说的是苏云锦,便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已经没入碧叶之中的画舫,隐约露出雕花的翘角。只是,他曾亲眼目睹他们的浓情蜜意,如今却见二人形同陌路,不由心中感慨长叹。也不知她心中又是怎番模样,才露出这般落寞表情。
正想着,却突然听见耳边冉花遥叫他一声“褚离”,心中便莫名高兴起来,然后又听她问道:“你的堂哥是什么人?”
褚离一愣,答:“堂哥名叫褚豫,与锦云公子齐名,并列于都城四大公子,人称褚君子。”
“褚豫……褚君子……”冉花遥兀自嘀咕了两句,又问他,“他来栖水做什么?”
“游、游山玩水啊。”褚离被问得莫名其妙,道,“冉姑娘对我堂哥不理不睬的,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冉花遥歪了头看着他,又问一遍。
“游山玩水?真是好巧。”
好巧?什么好巧?话还未说出来,褚离便见她笑了起来,眉眼如画,一时看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