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夺门而出,苏云锦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中却想:莫不是我带她去的?可她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
从苏云锦那里回来,推门进去却见黑暗中坐着一人,吓了冉花遥好大一跳。点了灯,果然是“云婀”。
“看你的表情,好像早就料到我会来?”
“白天的话还没有说完。”
玉平阳一笑,看着她挑灯后坐在她对面。
“你如今来找我,这是承认你就是玉平阳了?”
“如果我说是呢?你又能奈我何。如今苏云锦不记得你,却记得我。你觉得……他会比较相信谁,又是谁比较有胜算呢?”
将将才恨苏云锦逼近不记得她,还打心底里地怀疑她,如今被玉平阳说中,就好比一根锋利无比地刺准确无误地扎进她心里的伤口处,痛得她一时间找不出反驳她的话来。
“你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没有显赫家世,又没有傍身武功,你什么都帮不上他。”玉平阳笑着看她,就好似高高睥睨,“你原本就不配站在他身边,又凭什么与我来争?”
“我是什么都没有,帮不上他,也救不了他。可是爱之一字,原本也无关身世背景,利害关系。配不配,苏云锦心里自然清楚,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果然伶牙俐齿。只是小丫头,莫要触怒了我。悄无声息地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红药就是个例子?”
玉平阳一愣,随即又低声笑起来:“祁兰告诉你的?真是些不安于命的下作人。”
“你确实有本事弄死我们这些不安于命的下作人。只是,你如今还不曾对我下手,难道不是因为忌惮着苏云锦,怕他什么时候就记起来了?在我死之前或是死之后,只要他想起来,你恐怕是要被他挫骨扬灰的,又谈何得到他?不过玉平阳,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这样心肠歹毒的人,不管装成什么样,借用了谁的皮囊,你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他的倾心,哪怕只是他饱含爱意的侧目。”
“我说了叫你不要触怒我!”
冉花遥只觉得声音还未飘到耳边,脖颈就被玉平阳掐住,痛而喘不上起来。
睁眼就看见玉平阳通红的双眼近在咫尺,以及她眼中的仿佛要将人抽筋销骨的欲念。冉花遥原本以为自己对苏云锦的执念会让她成魔,然后将她带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轮回。但如今看来,玉平阳才是那个中了爱情之毒,被爱欲驱使,着了魔又发了疯的人。
爱欲,爱,欲。
玉平阳,你如今这样对苏云锦,到底还算不算得是爱?还是它已经成为了你心中的鬼,正是因为得不到他,才叫你泯了人性良知去得到他?
再差一点,冉花遥便要以为她料想错了,那玉平阳当真是会杀了她的。可也就差那么一点,玉平阳不知为何突然松开了她的手,瞬间又面露诡笑得坐在她对面。
“你要知道,我玉平阳既然走到这一步,是不会有所畏惧的。我如今不杀你,是想要让你亲眼看着,苏云锦如何对我倾心,如何爱我,又如何与我白头共老,比翼双飞。到时候,不用我动手杀你,想来你也已经死了。”
冉花遥摸上自己的脖子,只喘着气,并不与她争竟辩什么。谁也料不到的将来,谁也料不到的结果,现在说起来半点意思也没有。
许是玉平阳觉得吓住了她冉花遥才不说话,也觉得今日说的话二人也已经心知肚明,便打算要走人。冉花遥却突然开口问:“祁兰是不是死了?”
玉平阳轻蔑一笑。
“看不出你与她相处几日,倒是姐妹情深起来。她可是来与你抢你的心上人的,你这般在乎她做什么?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而已。”
“她是被你威胁的。如此看来,你才是那个与我抢心上人的人,不是么?”
“你猜的不错,她死了。”
冉花遥的脸瞬间就苍白了几分,玉平阳看在眼中,却愈发得意而浮现出无比的快感。想了想,又道:“既然已经跟你摊牌,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些。云婀也早死了,在从小方诸山回来的路上。哈哈哈哈……你的表情真让我高兴。”
“她本是你的门人,衷心为你办事,又是哪里得罪了你?”
“红药也是我的门人。”玉平阳好似听到了好笑的话一般,奇怪地看着她,道,“你也觉得既是我的门人便应该对我忠心不二吧?可她们死了,就是死在这不够忠心之上。”
冉花遥想起红药的死是在任务失败之后,便问:“不够忠心是指没能杀了苏云锦?”
“不。恰好相反。不够忠心是指她们违背了我的意愿,敢对苏云锦出手。”
“可红药明明是你指派来暗杀苏云锦的!你别告诉我她只是来夜游的。”冉花遥说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匆匆问,“尹蓁蓁……是不是也是你的人?她也死了?”
“她不是我的人,不过确实也死了。”
看她说的轻松且事不关己,冉花遥便没有再问下去。
无非又是因为苏云锦。
这府宅里到处是暗卫,按理说外人进来都困难,更不必说直接探到苏云锦的房里,可见正是尹蓁蓁借送宝石的由头将府中地形都告知了红药,她们才能趁着夜色闯进来的。那尹蓁蓁原本就对苏云锦有痴想,那玉平阳利用完了她又怎会还容的了她的命?
“至于红药么……她倒不是来暗杀苏云锦的,但为了活命向苏云锦发了暗器,这便是她的不对了是不是?”
冉花遥大骇:“就因为这样?!”
就因为这样,杀了自己的手下?这个玉平阳,当真没有人的感情么?是了,她早就疯了,变成了恶鬼了。
“那云婀呢?因为她也喜欢上了苏云锦?”
玉平阳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可是天底下喜欢苏云锦的姑娘多了去了,多她一个又如何?她又不曾与你抢,你何必要杀了她?难道这天底下喜欢苏云锦的人你都要杀了,就以为苏云锦是你一个人的了?”
“你与她又是什么关系?”玉平阳笑着问她,见她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便又道,“其实……杀了她,你该高兴才是。”
冉花遥蹙紧了眉头,不言语。
然后就听得玉平阳缓缓说来:“那时分我也去了小方诸山的。关于苏云锦坠崖的事,他是怎么与你说的?”
冉花遥低头想了想,答:“中了人家的暗算,失足落下来的。”
“下暗手的人正是云婀。哦,推你下去的也是云婀。你肯定以为是我吧?”说完她又兀自笑起来,“云婀的武功还不如红药,可爬上堂主之位的不是红药却是她。你可知这其中缘由?因为她比红药处心积虑,我看中了她的这一点。”
“可她既然也喜欢苏云锦,杀我倒是情有可原,可为什么还要对苏云锦下手呢?”
“因为这世间终于有女子近了苏云锦的身,入了他的眼。云婀知道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看你得到便不舒服了罢。若不是不敢确定苏云锦的生死,估计她也会随了他跳下悬崖的。”
“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辞。”
“辩经会的时候,她可是一直都站在悬崖口的。苏云锦坠崖是在夜中,她怎么可能知晓?若不是她所为,难道不该身在辩经会等着苏云锦出现么?可恨当时我并未知晓苏云锦已经坠崖,不然当场便会杀了她,哪会容她活到我查出真相?”
“真相又是什么?”
“散落在地上的针,我惯用的。既然不是我出手,便只能是她。看来,她心里倒也是嫉恨我的。话已至此,死无对证,信不信便由你了,我可不怕你恨我。”
玉平阳确实也是这样的人。
祁兰被她操控了,想来之前她与明香三人去飞天舞坊闹事以及后面三人对她做的龌蹉事,跟她也脱不了干系。她既然都敢承认,没有理由这一两件她便不敢了。再说,她心里爱着苏云锦,虽然扭曲,但连红药为求自保而对苏云锦下手的事她都不能忍,又怎会亲手却害苏云锦。若是那一次自己没有救他,或许……苏云锦就真的死了。
“真是与你废话多时。”玉平阳终于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你要知道啊,这云婀虽然长得一张漂亮的脸蛋,但如今这般的性子,才是她的真面目呢。”
说完她便自己开门出去了,突然又转过身来,冲她笑了笑:“我也不介意你去告诉苏云锦,就看他信不信你了。”
玉平阳终于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冉花遥却久久不能回神,玉平阳的话也犹在耳边回转。
或许她说的全是真的,云婀原本就是这般狡猾多段的,只是她以为她那么爱慕着苏云锦的温柔表情下面,也一定有一颗温柔的心。难怪白日里苏云锦那么确定,这就是云婀。
可是……玉平阳告诉自己这些做什么?警告她,还是单纯地为让她嫉妒而生恨,然后看见她与苏云锦好了,露出胜利而得意的表情笑看着她自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