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裳一愣,惊愕当场:“你说,她几次想杀你?!”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总觉得我好像漏了什么,而那漏掉了的可能就是能理清全部事情的关键线索……”
“不要急,慢慢想,总会叫你想起来了。”
冉花遥点点头,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打笑说:“我从众生手里赢过偲芳,又只身奔赴北地的白灵山得到了羡煞世人的往生花,如今竟然又与蛊毒扯上了关系。我虽不懂什么叫江湖,可如此波澜的人生,倒是比江湖人还要江湖些了。要说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任谁都不会相信的吧。”
裴云裳微微摇头,笑着答:“谁叫你爱的人就是踏在在江湖波澜尖上的苏云锦呢。”
冉花遥听了,不言语。
快要走的时候,她突然转身,差些就撞上了裴云裳。
他便问:“冉姑娘可是还有要问的?”
“裴云裳,这样帮我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如此,你还愿意帮我么?”
裴云裳一愣,答:“我帮的又不止是你。还有百里坊主,你爹爹冉大人,再不济,我也得帮帮我那个出息得让人头痛的小师弟呀。”
小师弟?冉花遥问出口,裴云裳却一直没有再说,径直将她送出门去。
当冉花遥端着给苏云锦熬的药走进书房之时,玉平阳正靠在桌子上侧脸头看苏云锦看书。见冉花遥出现,倒也微微一愣:前几日才那么警告过她,她倒还真不怕死。
“你来做什么?”
冉花遥看了苏云锦一眼,见他仍旧低着头,心中也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想他。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而那天又何曾见到了他?此时再见,竟是说不上绝望,也说不上惆怅,只好似胸口少了一块,心里亦少了一个人住一般,空荡荡。
“我来送药。这是我的工作。”
玉平阳看了苏云锦一眼,见他没有做声,有些不悦地皱了眉头,走过去接过药碗看了看,又仔细闻了闻。
“是啊,我下了毒了。你敢给他喝么?”
玉平阳哼了一声,突然笑起来:“你敢下我便敢给他喝。”说完,当真放心地端着走了回去。
“你都这么相信我不会下毒。”
这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她却没有再说,也没有平日里的纠缠逗留,竟转身就要走出去。
苏云锦微微失神,抬头看她,却见她又站在门外不走了。再看,竟有什么东西越过她蹿了进来,才叫她也一并惊讶地转过身来。待苏云锦看仔细了,竟是只通体雪白的狸猫毫无忌惮地跳上他的膝头,又攀着他的身体拱上来伸出爪子想去撩拨他手中的书卷。
他好似在府中的什么地方曾见过它一回,只是当时它一闪而过,苏云锦便没有深究。狸猫天性凶残,但如今看它这乖巧的样子,他便更加心生了疑惑:白狸猫不常见,这般温顺的白狸猫更是稀有,莫非是已被人饲养驯化?正当苏云锦看着它觉得好笑,白狸猫已经勾着了书卷,在上面印了个黑色的爪印,这便叫苏云锦不由皱了眉,将它的爪子抓在手里:“不许胡闹。”
意外的,那狸猫果真安静下来,乖乖地收了爪子蜷在他膝上轻摇着尾巴抬头看他。
苏云锦微微一愣,冉花遥站在门口却不由露出了笑意来:你看,贵姐也是记得你的。你可还记得他?
“这当真是狸猫吗?”
方才苏云锦伸手去按住狸猫的爪子时,玉平阳在旁边看着就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却没想到那狸猫不但没有凶猛伤人,反而似听懂了人话一般温顺可亲。这就叫她也忍不住伸手去摸。
贵姐蜷缩在苏云锦膝头,竟也由着她顺着毛。只是玉平阳贪心,想要将他从苏云锦膝上抱过来把玩,于是才离了苏云锦,白狸猫就伸出利爪往她身上扫去。纵然玉平阳武功高强,却也没想到这狸猫会突然凶性暴露,避之不及,脸上一凉,居然被他滑下一道口子,当下就惊呼起来,将白狸猫狠狠地摔在地上。
冉花遥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还未回神,贵姐已经竖起了毛来龇牙咧嘴地与玉平阳对峙着,蓄势待发。
“我的脸……你这该死的畜生!”
玉平阳一手捂着脸,一掌便要朝着白狸猫劈下去。
冉花遥一惊,赶忙呼了声“贵姐”,狸猫便立马奔了过来,跳入她的怀里。
玉平阳一愣,紧接着便咬牙切齿地瞪向冉花遥:“又是你耍的花样!冉花遥,我今天饶不了你。”
苏云锦见玉平阳的脸被抓伤,竟也不作任何表示,如今听得这狸猫好似被冉花遥所养才有了反应,忍不住仔细地望过去看她,以及被抱紧在她怀里的白狸猫。
“狸猫生性凶猛,是你自己要去招惹他的。”
“你敢说他不是你养出来的?”
“是我养的。可你也说了他是畜生么,反击自保是他的本能,又岂是我教唆?”
“你!”一时间玉平阳竟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求救苏云锦,“你看这丫鬟!这是对未来女主人该有的态度么?你得好好治治她!”
苏云锦只顾着看那狸猫与冉花遥皱着眉头反驳的可爱模样,此时听得玉平阳这般说他才想起来,前些日子他好似与她订了婚约了,婚期就在下个月初十,而今天已然是廿四。只是,他突然想不起来,究竟为何与她定了婚约,好似是理所当然,又好似做了梦一般。
“她说的话并不无道理。狸猫彼时乖巧,却原本是凶残猛兽,是你疏忽了。”
玉平阳有些愕然,心中正要计较,苏云锦却握住了她的手仔细去看她脸上的伤口。她心头一喜,哪还有空去想怎么教训冉花遥,只沉浸在苏云锦的温情里。这么对她,好似是第一次。
“我记得我还有瓶伤药,对止血祛疤有奇效,回头我叫崔九拿给你。”
玉平阳愣了愣,顷刻间笑得温婉。
这句话冉花遥也是信的。她几次受伤,结果却没有留下伤疤。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是苏云锦让她发生了什么。只是这美丽的脸是云婀的,已是死物,又如何来治?想到这里,冉花遥的心里竟无比畅快:只是看那二人浓情蜜意,心中好似生了刺一般往里扎去,叫她一时间失了力气差些连贵姐也抱不住,惊觉过来,惊慌而逃。
跑远了,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抱着狸猫慢慢走去,低声轻喃:“十一月初十,十一月初十……”
果然,再见到玉平阳,她已经蒙了面纱,面纱下的容颜越发地美丽妖娆,她却蹙紧了眉头。
冉花遥心想:伤的是云婀的皮囊,你忧愁什么?是了。云婀的脸破了,此时隐约在面纱的美丽容颜,是不是终于是你自己的脸了呢?玉平阳。
于是,当冉花遥去送药的时候,趁着玉平阳过来接过药碗的时候,冉花遥便伸出手去要揭她的面纱。而玉平阳似乎也有所防备一般,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腕,眯着眼睛看着她,低声道:“冉花遥,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最好不要打我的注意,你知道的,我现在是真的对你动了杀意了。”
她说的是实话。
只是冉花遥不知,玉平阳此时捏着的正是她经脉所在,只消她一用力,虽不至死手却是要废了的。所以她无所畏惧,道:“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怕死?我说过你不是云婀,今日我便要苏云锦见个分晓。你若坦荡,便将你的面纱揭下。”
“你!”
玉平阳正要下手,一直做反应的苏云锦却突然吭了声,道:“看不看我倒无所谓。只是她既然执意要看,你便让她看一看也并无不可,也好断了她的念想。”
苏云锦这般说,玉平阳显然是没有料想到的,一时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可又一想,也确实如苏云锦所说,让她看一看又有何妨?等下个月初十她与苏云锦完婚,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冉花遥却必死无疑。
而冉花遥亦没有想到,这次第玉平阳竟会这般轻易地就遂了她的意,放开了她的手腕,当着她和苏云锦的面将面纱摘了下来。
只是,面纱下居然仍旧是云婀的脸……
纵使苏云锦的伤药神奇,却也不可能肉白骨,何况是一张死人的皮,如何治得好被狸猫抓伤后的血肉翻滚?这些冉花遥早就料到,只是如今那伤口处已经有些化脓溃烂,可玉平阳却依旧戴着,好像并不惧怕会毁了云婀的片囊下她自己的那张美丽的脸。这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