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花遥有些失落,却也只能退出门去。还未走到门口,却又听见身后华俨叫住她。
“姑娘请留步。”
冉花遥转回身去。
他又道:“勾魂玉……可否在姑娘身上?”
勾魂玉。
站在一旁边的崔九猛然一颤,小心地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冉花遥。公子难道当真将那玉送与了冉姑娘?!若此时勾魂玉果真在冉姑娘手中,也不知道华管事要怎么处理她。
冉花遥微微一愣,问道:“什么勾魂玉?”
“公子随身佩戴的墨玉,上面刻了一个‘芳’字。”
华俨这般一说,冉花遥便知晓他说的勾魂玉,竟是之前苏云锦送与她的那块玉。她还记得,那时他说“我对它喜欢的紧。玉在人在,你拿着它便知我在的,不会故错重犯。”此时再听华俨的口气,好似苏云锦一刻也离不了那玉的,如今病得这般重也许是因为没了那玉在身上。
玉在人在,原来是这个意思。
玉在人在,玉碎人亡。
冉花遥心头一紧,答:“确实在我身上。”然后摸着脖子上的线将玉佩从怀中带出来,解下来托在手心里。
凤苓不禁低呼,看着华俨站起身来,走到冉花遥身边接过了她手中的勾魂玉。从第一眼看到她,凤苓就觉得冉花遥异常地讨人厌,如今公子竟将保命的玉佩也随随意意送给了她,凤苓便觉得她既可恶又可恨了。加上冉花遥却完全没将勾魂玉当一回事一般,华俨从她手中拿走她也不吭声,只越过他去看榻间的苏云锦,凤苓一时间又觉得她更是气人。
“华管事,苏云锦当真没事么?”
此时候华俨担心的只有那勾魂玉,听她再问起,便抬头正眼看着她。他不知道苏云锦为何会将勾魂玉送给眼前这个面相稍好些的陌生女子,但他也看得出来,这人对公子倒是真情真意,便答:“无事,姑娘放心。”
冉花遥是有些怕这个言词严厉的管事的,从一见面就如此。如今向他再三确定苏云锦无大碍,便如同吃了定心丸,转身走出门去。崔九见此情景,顾不得里面,也随她出了苏云锦的房间。
崔九追出去,在花园中找到了冉花遥。
如今天气寒冷,又是清晨,枝叶上都落了霜还未化去,冉花遥却不怕冷一般只着淡薄衣衫坐在其间。
崔九犹豫再三,才走上前去,却见冉花遥坐着一动不动,泪水却滚滚地从脸上滑下来。他一时吓到了。
冉花遥好似知道他在身后一样,道:“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为什么要给我?如今可好……”
说完她竟抽噎起来,看得崔九不知所措,只道:“冉姑娘……公子定会没事的。”
“小九九。”冉花遥换转身过去看着他,问,“你老实跟我说,苏云锦从一开始便不是得的风寒,是其他的什么病是不是?”
崔九怔住,片刻才答:“一开始,公子得的确实是风寒,只是……”
“你同我说,我才有办法帮他。不管是什么病,我总会想办法帮他的。”
“冉姑娘,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待公子醒了,冉姑娘便自己问公子吧。”
冉花遥突然又低下头去不说话,许久才站起身来,道一句:“我往地府中走过一遭才得以遇见苏云锦。他生得如此好皮相,却也须得经此一劫。世事无常,世事公平。”然后便慢慢地往自己房中走去。
望着冉花遥独自里去,崔九也不禁回味起她说的这番话,只觉甚是有理,又忍不住感慨起自家公子的无常与公平。命运难料,求只求自家公子能安然度过此皆,终得圆满。
那些人知道傍晚时分才从苏云锦的房中退出来。冉花遥坐在花园中望着那处的廊道,却碍于那华俨仍旧在苏云锦那里,便怎么也不敢再去看他,只端坐在园中看着日头西斜,园中又升寒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府宅中的灯也亮了,冷冷地照在地面、面上,将她的影子拉长,拖进花草枯丛之中。冉花遥叹下一口气,正待要站起身来回房去,却从身后落下一影。转回头去,竟是那凤苓,冉花遥便不由一愣。
凤苓也有些不自在,撇过脸去。
“看在你为公子取得了偲芳的份上,我便再容忍你几时。”凤苓又转头盯着她,“不过你最好不要太放肆,不然我定饶不了你!”
冉花遥没有应答,也不知那凤苓究竟为何要同她说这番话,然后就听见她说:“公子醒了,要见你。”
冉花遥突然就睁大了眼睛,“噌”地站起身来,好似一时没有回过神,随后便往苏云锦的房间飞奔而去。
对冉花遥,凤苓讨厌归讨厌,却又觉得好奇:这般木讷的女子,虽然有几分姿色,但也就这几分姿色,又有什么本事让公子将勾魂玉也送与了她。仅在都城,倾慕于自家公子的绝世佳人就多了去了,如今公子一醒来就说要找她,真不知道这般普通的女子怎会入了公子的眼?
方才听华俨说,偲芳是冉花遥得了赠与苏云锦的,凤苓就意外地惊讶。
惊讶之余,她亦感到诧异:偲芳岂是如此易得之物?这么多江湖豪杰都瞄着它不放,又如何会被这样一个不懂武功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人所得?不过既然她已经把偲芳给了公子,那便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如今看着她去见苏云锦,凤苓终究是有些嫉妒而气不过的。
冉花遥进到苏云锦房中时,众多下人已经退散,华俨也不在了。只是房间里依旧充斥着浓郁的药香,叫冉花遥闻着心里甚不是滋味。
此时候苏云锦就躺在帐中,冉花遥走到床边却不敢掀帘子了,直呆呆站着没动。
苏云锦却从里头拉开了帘子,靠在床头微微笑着看她。
“冉姑娘不想见我?我还以为你在我昏睡时闯进来是为来见我的,原是我误会了。”
“不是不是!”冉花遥一慌,连连摆手,随即又低下头去,小声问,“苏云锦,你如今……可是好多了?”
“好多了。”苏云锦又指指旁边的太师椅,“然姑娘请坐。”
冉花遥望了一眼那椅子,坐下,又道:“苏云锦,前几日问你,你说你无事的,怎的如今……你骗我。”
“前几日确实无事,今日才有事,又怎么算得上是骗你?”他轻轻笑出声,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冉花遥一急,几乎要扑身过去为他抚背平喘,可如今华俨在府中,凤苓的话也犹在耳边,她一时不敢了。她怕再如往日一般胡来,那凤姑娘当真会饶不了她,最坏的结果,恐怕便是见不到苏云锦了。
她不敢冒险。
“苏云锦,那你回答我,你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为何华管事和凤姑娘都赶来了?”
“顽疾而已,不是什么可怕的病。是他们多忧了。”
“你总骗我。”冉花遥皱了没有,不去看他,“顽疾,那便是难以根治的病。想来连华管事和凤姑娘都没有办法,才拖至了今日。如此,怎的不可怕?”
“当真是不可怕的,冉姑娘莫担忧。”
苏云锦说完,冉花遥却不问下去了,一时间也不再言语。苏云锦觉得奇怪,自己并未说错什么话,怎的会惹她不高兴,才这般模样沉默不语。正待要开口与她搭话,冉花遥却突然站起来,道:“好,既然你自己不上心,那便由我替你上心。”说完竟愤愤然走了。
苏云锦微微愣住。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他有,冉花遥也不例外。之前也是这般,因为他染了风寒便惹怒了她。只是如今她这般气愤,却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到过的。为此,他倒真有些发愁了,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般奇妙的姑娘。
不过,他亦觉得几分欣喜,那奇妙的姑娘竟能因他而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