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座钟敲了十二下。
家里人都睡了,乔爱莲按下震动不止的手机,出了房门,在黑暗中摸索着一阶一阶下楼梯。
开了门,霍克石一言不发进来,快速换了拖鞋,逃似地上了楼。
乔爱莲在后面跟,到了楼上卧室才敢开口,是石头落地的踏实语气:“老爷子跟雨桐说了,那丫头答应了,挺高兴的样子,明天你不用故意躲在外头半夜回家了。”
霍克石三两下脱了衣服,掀开被子上床,听见这话脸上的愁云一时散去,“真的?”
乔爱莲也上了床,躺下说:“这还有假?总算没白养她,关键时刻,救了霍氏一家。”
霍克石不说话,心里有些愧疚,雨桐,那样一个连学业都不肯被安排的孩子,怎么就答应了这桩婚事?看来是长大了。
乔爱莲接着道:“这次我真的可以安心了,她就要嫁出去了,变成别人家的人,二十年了,我终于不用每天面对她。”
霍克石有些生气,低斥道:“雨桐解了我们燃眉之急,你还说这种话?”
乔爱莲从被子里推他一把,强辞道:“说说怎么了?本来就是嘛,难道你面对她的时候就能心安?我们够难的了,这么多年在她面前一点也没露出来过,心里不好受了也只能憋在心里,老爷子还惟恐我们过的快活,时不时训诫,对她比对小雪和小天都好。”说着说着,乔爱莲变得感叹,“这都什么时代了,上一辈受过的苦非要再让孩子受一遍,小天是个男孩子就算了,小雪一个女孩也要送去当兵,那年小雪才十五岁,每次回家见着我都是一句话不说抱着先哭,我的心都快疼死了。”
“好了好了。”霍克石不耐烦,“陈年旧事提什么?现在小雪和小天不都过的很好吗?睡吧,我在车里窝了半夜浑身酸痛,累死了。”说罢,霍克石蒙头就睡。
乔爱莲朝他撇撇嘴,灭了灯。
吃过早饭乔爱莲就把雨桐拉进屋里,穿好礼服,把长发末端卷了一下,化了淡淡的妆。雨桐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觉得很新鲜,在霍家这种家庭中生活了十年,第一次看见自己不是素面单调,有了色彩,有了味道。
她禁不住对着镜子笑了笑,乔爱莲在一旁夸道:“我们雨桐天生丽质,稍一打扮就像个公主一样了,真漂亮!”
雨桐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问:“妈,和萧家二少爷约的是几点啊?”
乔爱莲迟疑说:“反正是今天,等他们那边电话,公司很多事都要他做,且这些天要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攒出时间结婚,就更忙了。”
“您是说,我们只能等他们那边的电话?”雨桐不觉噘了下嘴,心道,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如果他晚上才忙完,她岂不是要穿着礼服,化着妆,一直等到晚上,什么事也不能做?心里头,不知不觉对这个还未谋面的未婚夫有了一丝负面印象,大财阀的公子,想来有些霸道自私。
乔爱莲笑着说:“都要成为一家人了,体谅体谅他。”
雨桐点了点头,忽兴致道:“我去找爷爷,让她看看我今天的装扮。”
话毕,人还没动,胳膊就被乔爱莲握住了,“爷爷出门了。”
雨桐嘟嘟嘴,“去哪儿了?”
“不知道。”乔爱莲说,不过,以她对老爷子的了解,他定是去了墓地。
下午五点,雨桐终于见识到了“等的花儿都谢了”是什么感觉,她禁不住歪倒在沙发上,腰酸背又疼,还有,被礼服裹着胸闷。
“不能躺!快起来!”乔爱莲看见赶紧上前拉她,仔细为她整理落下来的长发,“瞧,妆都花了。”说着,拿了化妆包来又为她打理一番。
雨桐无力道:“妈,天都要黑了……”
乔爱莲眼中隐着尴尬,心里也暗怪萧家的人,这也太拖了吧?
这时,雨桐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乔爱莲接过道,“定是萧家的人,我们把你的号码给了萧劲。”说着,她接通了电话。
雨桐舒了口气,萧家二少爷,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放下电话,乔爱莲脸上笑容展开,一手拿包,一手拉雨桐,“可以了!果真是忙忘了,他刚在帝都见过客户,准备回公司呢,半路想起来,不住道歉呢!”
出了院子,司机也把车停好了,雨桐一看,是爷爷的司机陈叔叔,车子也是爷爷的御用红旗,她眼睛不禁一闪,有些受宠若惊,陈叔叔是爷爷的御用司机,为霍家服务了半辈子,连爸爸都要对他敬三分,从不敢使唤他。
乔爱莲看出她的意外,笑着说:“上车吧,老爷子走时候特地嘱咐让你陈叔叔送你,放心。”
陈建国拉开车门,脸上是慈祥忠厚的笑容,“雨桐小姐,快上车吧,再迟了路上就不好走了。”
雨桐不觉吐了下舌头,笑道:“谢谢陈叔叔!”
说罢,上了车。乔爱莲趴在窗户旁嘱咐道:“萧家和我们霍家一样都是传统的家庭,听说他们家比我们家还重家教,你可别像在家似的,在人家面前注意点!”
“知道了妈。”雨桐点点头,摆手道,“您回去吧,我又不是没见过生人,没事的。”
乔爱莲点点头,忽又想起什么,重新趴回车窗前,“对了,萧劲不吃辣,点菜的时候你别点辣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雨桐拉长声音,眉间是笑,这时车子启动了,她便朝乔爱莲摆手,乔爱莲站在路边,看着车子远去,不禁在心里祈祷,这件事快点过去吧,快点过去吧……
汽车驶出军区总署,上了马路,陈建国加了车速,从后视镜中看着雨桐,笑着说:“雨桐小姐,真替你高兴,陈叔我在这儿先道声喜了。”
雨桐一时脸红,“谢谢陈叔叔。对了,他们说在哪儿见面啊?”
“云烟阁。”
“哦。”雨桐点头,果真是低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