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到诗韵正说完可惜不是现在见李岓的话,将那主仆险些气个倒仰。
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如今我们大爷也是一县父母,领着朝廷的俸禄,干些为国为民的大事,如何因这等些末小事竟要放下不理?成何体统!晚些我自会安排,妈妈且先同表姑娘休息去吧。”
那姑娘惜字如金,此刻却忽然开口道:“表嫂所言极是,如画就先下去了。”说罢道了一个万福。
不待她离开上房,星辰突然童言童语问道:“娘亲,表姑妈没有家么?为什么要来我们家住?”
那表姑娘柳如画听了身子一抖,疾行出了上房,诗韵虽心下暗自解气,仍温声教训她一通,斥她失礼,又因她要理事,星辰便被李妈带离了那屋子。
且不说她二人走后诗韵作何安排,李妈才将星辰抱到宽敞的无人处,就仔细看了左右,确定无人在侧,方蹲下身来对她说道:“姑娘,妈妈有话对你说。”
星辰不知她欲言何事,装模作样道:“妈妈说呀。”
李妈妈正色道:“妈妈也不知姑娘听不听得懂,但我以为姑娘聪明伶俐,一定能懂得。是以今日多一句嘴,姑娘以后要谨言慎行,这做人的大道理,须得奶奶教导你,可是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看奶奶舍不得对你说重话,对姑娘有些娇宠了。就比方刚才的话,就很不应该说,姑娘即知那是你的表姑妈,就算心中不喜,也不能当面说出那样话来?现下姑娘小,别人讲究不到姑娘的身上,可是,这便就是奶奶的不是,要由她生受了,有一日姑娘大了,这样就算是不懂规矩,这万万要不得!”
星辰给她说的低着头,她以为说的星辰烦了,不想星辰忽然抬头对她嘻嘻笑道:“妈妈,我记住了!”
李妈暗自叹气,这哪里是记住了的样子……
不说李妈这厢作何感想,星辰却心下大震:李妈一介下仆,也懂得这些“规矩”,这是一个个体不仅代表个体的世界,自己只争一时之气,却不知会否给漂亮娘亲带来隐患,这冲动的性子跟了上一辈子,难道也要跟这一辈子么……
她如是想,心中一边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这个时代的规则,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能不给身边的亲人惹祸。
这厢诗韵心下疑惑,却说送年礼的人不知为何还未回来?没得在路上耽搁两个月的理,诗韵便叫人传话给李顺,使他遣妥当的人回山东送参。
一边心中暗道:我并未得罪婆母,为何送个不清不楚的表姑娘过来?且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莫非以为我是个面团不成?
一边暗悔不该那般态度,如今事态不明,走错一步可能后招难继,因此立即收拾了院子出来,比照本宅大姑奶奶的院子布置,如此看来,竟是比诗韵自己住的院子还好些。
下人用度皆不慢待,只是不安排李岓与那表姑娘见面,她自先透过话去,言道有亲戚来投奔,李岓当时低头查阅卷宗,一边“唔”了一声,道是知道了,并没有别的话。
不想那日晚饭毕了,这表姑娘竟撞到上房来,正赶上李岓一家四口连着韩谅都在用晚饭,见过了表哥,袅袅娜娜哭了一场,期间热症犯了一次,险些晕倒在李岓身旁,被小满一把扯住。
李岓便怪诗韵不讲明白了,这个表妹小时候常见的,生母故去了十分可怜,本有些情分在,听得诗韵怒火中烧,当下反驳几句,二人便冷战起来,已有数日。
不一日,李世友便回来了,原因他忠心耿耿,又有几分小聪明,是以李顺点了他的差,他是半路回来的,参当然也没送出去,遇上了送年礼回来的张世方和他媳妇儿,急急便赶回来回话。
那张世方一家乃是诗韵的陪房,送年礼回本宅的一应事体一直是他的首尾,他媳妇儿整理仪容至上房回话。
诗韵让她坐了先道一声辛苦。
那媳妇子慌忙起身,连道不敢,小满在一旁笑道:“张姐姐向来爽利,今儿是怎么啦?”
那张家的却连句话也没回,强笑一笑,便算了了。
这下连小满这直肠子也觉得有异,抬头向诗韵望去,正巧诗韵也在看她,她微一思索,带着素缕素娟离了上房,去找张嬷嬷说话。
留待屋里只剩这主仆二人,张家的方起身道:“奶奶,容我先禀明了迟返的缘故……”
原来他们欲回返前却被李氏拦住不允,她说要做些星辰的衣裳让他们一并带回,可是如今还未动针线,便守着针线房待了两个月,男仆被打发到庄子上帮忙,竟连一个人也没放回来。
诗韵听了问道:“反常即妖,想来是有缘故的。”
那张家的一笑,道:“奶奶明鉴!却是有妖!太太拦着奴才们正为送表姑娘先过来,如今那表姑娘定然已经到了。
奴才们冬月二十八日出发,堪堪在小年当日赶到本宅,不想给我探听到一件奇事。”
李岓的亲姨妈三年前没了,留下表姑娘柳如画一个女儿,这姨老爷嫌她生不出儿子来本就不喜,当然没过多久便另娶妻室,不想娶了一个河东狮进门,兼他爱人颜色,求人家财,没两个月便被挟制住了。
这柳夫人此刻看表姑娘就如眼中钉肉中刺,当然想尽法子要将这刺拔了,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古人诚不我欺,剪断截说,就是柳夫人的娘,预备毒计一个,欲将这非亲生的外孙女搓弄给个本族的傻子,这傻子家中颇富黄白东西,柳老爷一面动心,一面纠结于本是亲生之女,虎毒尚且不食子,况人乎。
这表姑娘的教养嬷嬷,得知此事后惊惶失色,偷偷儿的送了信给李氏求援,李氏遂派人将表姑娘接过来长住,这混账亲事,自然不了了之。
可这表姑娘如何又到了明河县李岓处来,只因其中又另起干戈。
正是:续弦之妇心如蛇蝎,在室之女命如纸薄。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