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梅阁中消停了几天,听丫头们传言说老夫人将三夫人关进了柴房里,但约莫三日过去后三夫人脸色苍白的倒在里面昏迷不醒,敖氏忙唤了郎中去看,那人只是开了几味药安慰道:“调养几日便可,脾胃过虚的原因。”
安嬷嬷背后啐了一口,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冷哼道:“真是活该,可惜了她平日养尊处优的身子,不然老夫人定会关上她个十月八月的。”
沈明伊缄口不言,却摇摇头。她一个闺女家虽对外政不上心,却也知道关家在朝中的权贵。现林国公又在后帮衬着,自然大母也要有所堪忧,就算她不因昏倒接回去调养,也会有更适合的理由。
冬梅从烟云端着姑娘的吃食一起进来。敖氏和南氏吃斋念佛素喜清淡,关氏又不常与人深交,久而久之府中的下人都识得规矩,每日去厨房领了饭菜给主子吃。烟云三步跨来,先是福了福身子,踌躇的看向一旁的安嬷嬷。
安嬷嬷神态严肃,板着脸道:“你们先退下吧,这里由我照看着便是。”
平日里烟云都是和姑娘嘻嘻哈哈没大没小的模样,安嬷嬷也仅是笑骂她几句算是过去,如今看来她已被怀疑。而冬梅是老夫人在三日前赐给了明云阁,说是这婢人听话乖巧懂得规矩,正好可以接替青雪的位置。
很显然,老夫人是为了冬梅打算,若是被关氏知道了她反水,按照她的脾气,冬梅定没有好果子吃。
冬梅头盛好了早点,她将整个盘子端在床边,目光游离在桌檐之上。冬梅自打从明云阁出来后一直伴在关氏身边,看她模样乖巧可爱水灵的模样,老夫人也喜欢的紧,几次说要把冬梅要去。可不知怎地,自四年前的一场变故半个身子都被烫掉了一层皮,好歹未殃及道面容。因未得及时治疗连声音都落下了些后遗症,不敢大声说话也不得讨喜。自那时起被传便整个宅子里,独谁见无不蔑视嘲讽悲怜的目光,自然没人愿意和她亲近。也落得了她现在顺眼低眉不敢看人的毛病。
“姑娘,用餐了。”冬梅微微低了下身子,细若蚊蝇的声音又唤了一声。
沈明伊漫不经心的伸手搅动着碗中的米粥,安嬷嬷斜睨一眼桌上摆着的饭菜,清粥一小碗再加些小菜两碟,都是凉食,闻之便无胃口,她突然脸色阴沉了下来,朝两个丫头喝道:“姑娘正在调养身子,怎会派如此清减的饭菜,是否你们私下吞了?”
烟云眼中噙泪,连连摇头道:“没…没有。”她的后半句话卡入喉间,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苦楚。冬梅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头轻声解释道:“嬷嬷,林国公家的二姑娘殁了,老夫人说全府中斋戒十日。”
“怎么回事?”沈明伊瞪大眼睛,满眼震惊的看着面前吞吞吐吐的婢人,她们虽表面佯作平静,那眼神中的震惊和微颤的身子还是出卖了自己。绝非信口开河,沈明伊深吸一口气,林家二姑娘和自个一样是个嫡女,这么突然就殁了自然不会是病重,那么便是被陷害至此,怕是烟云和冬梅也懂得规矩,不想让自己触景生情。
烟云抿抿唇,细声道:“三姑娘,你的身子不好,不如我去寻老夫人的意见为你加些补品?”
“不用了。”还未说完,她就一口打断了安源的话,缓和了几声气,抬头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忽然问道:“林二姑娘…为何突然殁了?你听了多少,便告诉我多少。”她强耐住心中的震惊,尽量让语气变得平和起来。
冬梅垂头称是,又仔细着说:“听几个姐姐说是林二姑娘出游遇到了贼子,抢了钱又灭了口,被丢弃在城南洞口。”她的话音愈来愈小,谨慎的打量着面前人的表情。
沈明伊心中微微震撼,抬头看了一眼安嬷嬷。安嬷嬷也是连连摇头,眼中疑惑不解的模样。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明云阁竟没透出一丝的口风,她沉吟一会,又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我从未听过这消息?”
冬梅一句话哽在喉间,偷瞥了一眼一旁略带发抖的烟云,细声说:“当时奴婢在外面,没有听太清楚,当时人多口杂,一时忙乎也就不记得这种事。”
安嬷嬷哦一声,视线瞥过烟云,又问:“你呢?”
“回姑娘,似乎有半月之久了。”烟云迟钝了一会,还是开口了,“听老夫人的语气说是林家最近几日才放来的消息,街上几个嘴杂的人都被关进了牢子里,一直到家里人去衙门闹事才把这事情给抖落出来,老夫人也就是意思意思含糊过去,表个哀痛便可。”
沈明伊半晌无语,眉头紧锁的盯着门外。这事无故的被封闭,如今却如何这般容易被放出来了,甚至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林国公怎会如此傻唠的人话柄不说,还损了一家人的和气。
安嬷嬷扫了一眼沉思的姑娘,清咳一声,朝两人摆了摆手,严肃道:“你们先出去吧,若是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进来也不迟。”
两人福身道是,幽幽的踏出了门,烟云跟在冬梅身后,合门的时候眼神中有一丝忧虑,似想说什么有浑然吞咽了下去。
待两人都走了,安嬷嬷开始着急了起来,攥着锦帕脚步不停的在屋中打转:“姑娘,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没了!”
对于林家二姑娘她素交往不深,也不在意。可真正担忧的是自家的姑娘,本就在府中重重危机心惊肉跳的,先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自个面前,怎能寻常的冷漠对待。
听闻这话,沈明伊舒了一口气,僵直的身体渐而放松了下来,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极了,一手搅动着碗中早已凉透的米粥,心不在焉的说道:“富贵人家难免会多生事端,兴许是二姑娘打扮的太过招眼了吧。”
她心里清楚,这事林国公无动于衷,显然不想给自己已故的女儿一个交代,自不能看做寻常的意外,可若让身边的人晓得她如此通透,那么已经防着自个恨不得和血吞入腹中的关氏定会早早的布局拔掉这根眼中刺,而如今,年纪小不懂事,是她保全性命的唯一优势。
安嬷嬷心中一骇,脸上带些忧虑,叹息着摇摇头:“姑娘也要注意自个,省得如林姑娘一样被一些心思歹毒的人给坑害了去。”她声音渐而小下去,忽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头皮发麻,神色慌乱的环顾一圈紧闭的房门,但看无任何动静才忽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