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好了!好好说话!”我终于没能忍住,皱眉冷声道。
他愣了愣,扁扁嘴,小心地收回了手,委委屈屈地坐到了床上。我见他这副样子,心底难免还是疑惑了下,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若是假的那为什么要装傻?左相对这个儿子的疼爱连久居内院的我都有听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若是真傻,从昨晚观察到今天,除了刚刚在对左相和二夫人的态度上略显奇怪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难道是自己装傻装久了偶尔看到一两个真傻的也习惯性的以己度人了?
“娘子喝茶……”就在我出神的时候,他已经十分自觉地移到了我身边,然后体贴又殷勤地帮我端了杯茶过来。
我有点黑线,他干嘛从昨天开始见了我就这么一副狗腿的样子?犹豫了下,就问,“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总不好直呼其名,可要让我叫夫君我也叫不出口,干脆用一个你含糊了过去。
谢云初端着茶,颇为赏心悦目的脸上带着十分容易解读的情绪,两分稚气,三分迷茫,还有七分呆愣,然后他抓了抓头发,反问,“娘子我对你很好吗?”
这句话反而把我问倒了,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也没有很好吧?不过为什么我会产生他对我很好的错觉呢?想了几遍还是想不通,我干脆不想了,脸一板,“我说很好就是很好。”
他连忙附和我,“娘子说好就好。”
“……”被他这么一搅合,我突然觉得刚刚问的那句话完全是废话了。
正当我无语的时候,他扯了扯我的衣角,小声叫我,“娘子……”
“嗯?”我见他主动开口,立刻打起了精神。
“娘子你真的不生气么?”他再度举起茶杯,一脸期待的看我。
“啊?”
生气?生什么气?我正一头雾水,再看他脸上却渐渐浮起了喜色,认真解释说,“二夫人不喜欢我,所以才会为难娘子,娘子不生我的气就最好了。”
原来如此……不过想想看我倒是很能理解二夫人的心思,原配都死了二十年了,自己含辛茹苦为了左相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结果至今还是个侧室,甚至原配留下的傻儿子还名正言顺的霸占着嫡子的位子,是我我也得恨这个挡了自己儿子道的傻子。这么细细想来反倒是谢云初对左相的态度值得玩味,竟然敢甩脸色给自己唯一的靠山,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啊。
我正唏嘘不已,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丫环的声音。
“二少爷,少夫人,三少爷来了……”
话音才落,门就被咚地一声踹开了,伴随着踹门声的是侍女带了哭腔的劝阻声,“三少爷,奴婢正在通报……”
我看着门口飞扬跋扈的锦衣少年,眯了眯眼。左相家的基因不错,那少年样貌也算俊俏,就是气势汹汹了点,而这般盛气凌人的姿态难免会带给我一些不甚愉快的回忆。
看过之后我就低下了头,开始拆看方才左相给的红包。谢云初先是瞅了门口一眼,又瞅瞅我,然后安静的坐在了一边看着我拆红包。
真是乖孩子。
拆开了红包,里边是块玉佩。质地细腻,通体洁白,玉佩上雕的是流云百蝠,云纹形若如意,意为如意长久,蝙蝠寓为遍福,象征福泽无边。
左相倒是实在,看这雕工和镂花,大抵是宫里的东西,竟然随随便便把御赐的东西给了我。我一边感慨,一边将系在腰间的彩色丝带解了下来,分做四股穿进了玉佩的镂花里,挑上、压下,开始结穗打结。谢云初睁大了眼,兴致勃勃地看着我手指上下翻飞。
至于那气势汹汹的来人则是被我们晾在了门口。
“咳。”
没人理。
“咳咳。”
还是没人理。
“咳咳咳。”
依旧没人理。
终于谢云轩耐不住我俩的无视大法,自己跑来坐到了我和谢云初对面,敲了敲桌面,“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
待你大爷的客,哪个客人会踹门进来?
我头也不抬,只当没听到他说话,谢云初也是乖巧,见我不说话也没有理这人。
见还是没人理,他用力敲了敲桌面,声音里已经有了怒意,“我说你们这两个傻子到底有没有听到本少爷说话?”
我手上不停,穿插掩压,经纬交错,佩上罗缨已经初具其形。
见自己被彻底无视,他站起身,手一抬,看模样是打算拍桌子发火了。掐准了时间,我霍然也站了起来,他被我吓了一跳,一脸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我。
目不斜视的走到门口,然后开口问站在门口的丫环,“能不能给我找几颗珠子来?”
她愣了下,然后呆呆点头。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我又回到原位坐好,继续编。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谢云轩被我刚刚一吓,倒是没了继续闹的意思,又安静了一盏茶的时间,再听他声音里有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你们……”你们之后也没了下文,最后干脆袖子一甩,摔门而去,只留下了一句“等着瞧”。
多么经典的三个字啊。譬如街头小混混打不过想跑时,必然要说上这么一句话以壮胆气,顺带威慑对方,而这三个字还可以根据语境用“我一定会回来的”“有本事别跑”来替换。
谢云轩一走,谢云初立刻以一种崇拜的眼神望着我,“娘子,你好厉害!”
我不由向天翻了个白眼,对待这种来者不善的找茬者就是要无视,对于谢云初这种少见多怪的行为同样也要无视。
“珠子呢?”我望向门口站着的丫环,她一愣,随后手忙脚乱地跑了出去,边跑边说,“少夫人你等等,我现在就去找。”
倒是谢云初跑到一边拉开了梳妆台的暗格,翻出了一堆玛瑙石的珠子,然后把这些捧到我面前,一脸献宝的样子。我在一堆珠子里捡了七八颗颜色相似的,用丝带穿了和玉佩编在一起,然后打结,收尾,搞定。
还好这么多年没练手也不算生疏,满意地看了看玉佩上结好的穗子,我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眼谢云初,然后伸手将他腰上的香囊解了下来,又把玉佩系上去打了个活结,这才停手。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