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程功会如此咄咄逼人的来这么一手。
刚修好的拖拉机,居然被他故意弄坏,只为当着陈书记的面,将孙长贵一军。
孙长贵当场就愣住了。
陈文广的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
整个红旗公社谁都知道孙长贵是他陈文广的小舅子(妻弟),程功如此不给孙长贵面子,岂不是在变相地打他陈某人的脸。
“程功,拖拉机是公家财产,不是用来供你显摆逞能的!”陈文广沉下脸,义正辞严地望着程功说道:“即算你能修理,但或多或少也对这台柴油机造成损耗,你怎么可以光顾一己之私,而无视国家财产!”
陈文广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帮孙长贵撑腰,还真有点出乎程功的意料之外。
被陈文广说得稍稍怔了怔,程功随即淡然一笑,从容淡定地说道:“陈书记,刚才周技术员一声‘程师傅’叫得我有点诚惶诚恐。整个红旗公社谁不知道陈书记是个一言九鼎的真君子。我如果不露两手绝活出来,还真怕对不住农技站给我定的工资标准。
您老尽管可以放心,这种4马力卧式单缸柴油发动机的高压油泵不属于易损件,之前无法发车,也是因为在驾驶过程中加油过大而造成油路呛死。同一个故障,我刚才已经做了示范,孙师傅不是说我是撞了****运,误打误撞碰巧给修好了吗?我现在就把机会让给他,既然我能碰巧,没准他也能碰巧一下。”
程功这席话是连打带捎,不仅把陈文广也套了进来,而且把孙长贵也赶上了老虎背,使之骑虎难下。
“小周,是这么一个情况吗?”陈文广显然对柴油发动机一窍不通,自然不清楚什么是高压油泵。
周援朝正在后悔之前程功调节油泵的时候,他没怎么上心,没瞧出诀窍所在。现在听又有一次学习的机会,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地点头答道:“是的,陈书记。柴油机燃油系统说复杂的确复杂,但说简单,有时候也确实简单。”
“孙长贵,你怎么说!?”陈文广板着脸望向自己的小舅子。
“我……我试试!”孙长贵知道躲是没法躲过去,这事本来就是他嘴多挑起来的,如今程功公然向他叫板,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程二憨这是得理不饶人啊!”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瞎猫撞上死耗子。孙长贵好歹也开了三年多拖拉机了,我就不信他的技术会比程二憨差!”
“程二憨他哪点憨啊!我看他比谁都精。”
“是啊!你们没听他刚才都跟陈书记提工资的事吗?他这是明摆着逼陈书记给他弄个招工的指标,进农技站捧铁饭碗吃皇粮呢!”
“呵呵,看来陈书记是真上了这小子的当了,这招工指标,可不是那么好弄的。”
“程老年,你行啊!你们家功娃子藏得够深的。”罗老根笑眯眯地拍着程老年的肩头笑道。
程老年这会儿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呵呵,见笑,让大伙见笑了。”程老年乐呵呵地点头跟罗老根以及身周的村民们打着招呼。
他现在没去考虑儿子以前是真憨还是装傻,他只知道儿子面对公社书记也能泰然自若地侃侃而谈,面对周技术员也没法解决的难题他却能易如反掌地轻松解决。看来咱老程家的祖坟没准真的冒青烟了。
场中,孙长贵趴在拖拉机机头,满头大汗的一边调节着高压油泵的放气镙钉,一边让陈家良帮忙摇启动杆发车。
弄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把陈家良累得跟只哈叭狗一样张大嘴巴,大汗淋淋地只喘粗气。
“长贵叔,还是不行啊!”第七次发车没发启动后,陈家良苦着脸望着满脸油污的孙长贵,连连摇头。
“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陈文广此时算是明白了啥叫脸上无光。自家这个小舅子简直就是头猪。没这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你没这个本事,干嘛要跟程二憨较劲?这不是存心让老子丢脸啊!
听到陈文广的指示,孙长贵发蒙大敕地赶紧丢下手里的镙丝刀,灰溜溜地低着头走到院东南角那个水井边,打水洗手洗脸。
程功也没让陈文广开口,直接走到拖拉机机头,拿起孙长贵搁在油箱上的那把镙丝刀,刚准备动手。
“程师傅,能不能让我在一边观摩学习学习?”周援朝紧跟在程功身后,语气非常诚恳地问道。
“没问题。”程功回过头了微笑着点头为意。
周援朝见程功左手摇动曲轴的手法和幅度,明显跟刚才孙长贵乱摇乱转不同,禁不住低声问道:“程师傅,是不是曲轴的转动,要与调节镙丝的调节同步?”
“也不完全是。”程功一边操作一边说道:“最主要是看曲轴摇动是油泵里面的细微变化。这个我也没法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主要是凭经验。”
两分钟不到,程功重新调好,冲站一旁发愣的陈家良说道:“发车吧!”
也不知陈家良是真怕了程功,还是刚才被孙长贵弄得形成了惯性,毫不犹豫地双手握着启动摇杆,用力摇动,与上次一样,仅仅只是摇了三圈,这辆拖拉机又再度“突突突”地轰响起来。
“哥,哥,你简直太棒了!”四妮站在爹娘身边使劲地拍着小手欢呼雀跃不已。
“啪啪啪……”围观的群众当中有人开始鼓掌为程功喝彩。
很快,院子里所有的人,包括陈文广在内,也鼓起了手掌。
不服不行啊!
同样一个小故障,孙长贵弄了那么久也没弄好,程功三五两下就轻松搞定,此间的差距,即算是对维修技术一窍不通的村民们,也都看出来了。
“陈书记,你辆拖拉机动力系统还有一点小毛病,这样,我先开回去,回头在家里把它彻底修好了,我再送回来。”程功一本正经地向陈文广说道。
“为何不能在这里修呢?”陈文广眼显惑然之色地问道:“难道你怕别人把你的绝活偷师学走?”
“哪能呢!”程功乐呵呵地笑道:“我听这辆拖拉机柴油发动机的声音,能感觉到气缸间隙有点大,要把这个问题解决,需要对整台柴油机大卸八块,不信你可以问周技术员。”
“嗯嗯,我早就发现这辆拖拉机装货爬坡的时候使不上劲,也猜到了肯定是动力系统的问题,但却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着手解决。”周援朝很认真地点头答道:“县里面这次征集全县所有的拖拉机组织夏粮抢收,我们红旗公社绝对不能让人看笑话。”
听得周援朝提及县革委会组织的夏粮抢收,陈文广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严肃起来,稍作考虑后,点头说道:“行,程功,这辆拖拉机暂时归你保管,但你必须向我保证,绝对不能耽误了县里面的大事!”
“放心吧,陈书记,我保证到时候我们红旗公社派出的两辆拖拉机,是全县所有拖拉机中,状况最佳,拖的货最多,速度最快的拖拉机!”程功胸有成竹地点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