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平国公手中茶盅重重地在御书案上一顿,吓得秦宾都抖了一抖,“既是如此,那秦公子当街辱骂你那妹子时,你为何不向治卫司报他一个诽谤闺阁,辱人清白之罪?偏偏要自己动手,恃强凌弱!与人当街斗殴,纵无罪也该罚!难道当时已到了情势万分危急,非动手不可的地步了吗?纵使你打秦公子有理,为何在欧阳予亲临之后,你还不停手,非要把秦公子打成重伤不可?欧阳予虽是四品,但他身兼帝都治安重责,就是皇子亲王,也要买他几分面子,可是你这不知好歹的狗东西,居然当街拒捕,你是向天借了胆吗?!”
“卑将……卑将知罪,卑将……”
“秦大人公忠体国一生严谨,就算是秦公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也该看在与秦大人同殿为臣的份上,不该下狠手!你这该死的狗东西……”
眼瞅着平国公越骂越狠,越骂越离谱,秦宾再也没法闭着眼睛养病了,支起身子叫道:“平国公……”
平国公眼风一扫,紫逸然上前将挣扎着想要下榻的秦宾按到软榻上,又将锦被拉到秦宾下巴处,低声道:“父亲在教训那混小子,给你出气,别乱动,别出声,省的他把火发在你身上。”
“秦宾大人负责核算大雄宝寺的修建费用,现在他被你气得卧床不起,这差事……”平国公语气顿了一顿,六皇子八皇子登时竖起耳朵,脸色都有些变了,若是平国公把这倒霉差事交给他们两,他们还不如跳河去算了!
王铎是无知者无畏,一拍大腿,豪气冲天地道:“这有何难,朝廷中多得是人才英杰……”
“人才英杰?他们把秦公子打伤了吗?他们把秦大人气病了吗?你自己闯的祸,凭什么叫人家帮你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平国公逼视着王铎,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地道,“秦大人的差事,就交给你了。若有差错,提头来见!”
“这……”
“这……”
“这……”
“这……”
昭武帝、秦宾、六皇子八皇子、王铎同时质疑,可是平国公袍袖一拂,转身朝着门外走去:“陛下,已经一更了,臣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王铎被平国公突如其来的天降横差惊得目瞪口呆,紫逸然一把拽住他就往门外走:“快走!我爹他最恨等人了!”
浑浑噩噩的王铎一直被紫逸然拽出神武门,这才如梦初醒地大叫道:“侯爷,俺什么都不会,俺怎么能……”
紫逸然冷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痛打秦大少,力战欧阳予那会儿你怎么不怕?国公爷安排的差事,你要是弄砸了,趁早去买块坟地买口上好棺材,本侯替你求个情,还能落个全尸。”
王铎还能说什么?稀里糊涂地上了马,跟在紫逸然身后,心里头流泪不止——俺的命好苦呀!俺好容易才认得八九百个字,读兵书话本子什么的都是连蒙带猜的,现在让俺算计上万上千的银子,那不是要俺的命吗?看来俺真不是做官享福的命,不如辞官卖房,回乡下种地算了……
“王将军,可要入府与本侯一叙家常?”王铎身为御林军郎将,皇帝亲卫,自然不用再做安远侯府的护卫了。紫逸然见他跟着自己一路而来,还以为他要想自己讨教一二呢,谁知这呆子两眼发直一声不吭,倒把紫逸然郁闷的不行。
“哦……原来到了侯府了……卑将就不打扰侯爷了……已经不早了……”
王铎一心想着那大雄宝寺的差事,话也说得颠三倒四的,紫逸然懒得和他多说,将雷霆交给迎上来的小厮,大步而去。
王铎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下马追过去:“侯爷,侯爷慢走!”
紫逸然诧异地转过身——这憨货,终于聪明了一回,知道向本侯讨主意了?
王铎见紫逸然止步,脸上腾地红了一大片,低下头去,像蚊子哼哼般说了一句。
紫逸然没听清,皱眉道:“你说什么?”
王铎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拳头,大声道:“侯爷,能不能借给卑将五十两银子?”
“你!……”紫逸然没想到王铎追过来竟是向自己借钱,再看王铎那满脸局促紧张羞涩的样子,气得他差一点吐血!本侯还在为你那要命的差事担着心,捏着一把汗,你、你、你上来就是借钱!
紫逸然脸色有些诡异,王铎好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全部泄光,垂头丧气道:“算了,俺去找别人借。”
“站住!”
一声厉喝,王铎立马停住脚步,紫逸然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着他:“你借银子干什么?”
王铎不自然地扭过脸,不敢看紫逸然那比寒霜宝剑还要冰冷锋利的眼神:“有点……急用……等俺发了饷,一准还您。”
“放屁!”紫逸然瞪着王铎,眼神里一片冰冷,“一个五品郎将,撑破了天不过四五十两的俸禄,你把银子还给本侯,难道不怕你那妹子问你要俸禄?”
“这……这是俺家里的事,侯爷您就不必操心了。哎呀,天色这么晚了,俺就不打扰……”王铎心虚地想要开溜,紫逸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别走!说清楚,借银子干什么?你……该不会是在青楼里有了什么相好的……”
“嘘……俺的大侯爷,这话可不敢乱说!要是让俺那妹子听到了,她就更不会让俺进家门了……”王铎急得差一点去捂紫逸然的嘴,惊慌忙乱下,竟把那丢人糗事说了出来!
“哦?被赶出家门了?为何?”淡淡月光照在紫逸然清冷绝美的脸庞上,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王铎一阵发毛,叹了一口气,王铎哭丧着脸道:“侯爷,俺也不瞒你,只求你下个封口令,别让俺的丢人事,被那姓贾的知道了。”
“少啰嗦!有话就说!”
王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唉声叹气道:“早在去铁佛寺前,俺妹子就跟俺娘商量好了,等霍家的事情一了,就让俺辞官,再把莲花胡同的房子卖了,俺们一家三口回王家镇去。今日俺被招到皇宫,封了郎将之后,俺就怕妹子不高兴,老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谁知回家之后,俺刚刚提到封官之事,俺妹子就是一顿好骂。”
苏林忍不住插嘴道:“你不会说皇命难违吗,谁敢抗旨,除非他活腻味了。”
“俺说了,可是没用!俺妹子指着俺骂了半个时辰后,就把俺赶出了家门……俺身上只有一点碎银子,只够俺在第一楼吃两个荤菜三个馒头,俺刚吃饱,平国公就派人把俺抓到皇宫……如果借不到银子,俺今晚只能露宿街头了。”
张靖像是听傻了一般,半响才回过神来,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原来王铎这妹子当真比河东狮还要凶!幸亏幸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