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发髻凌乱,惊慌失措地扑到王铎身上,一双虽经保养但仍然有些粗糙的手,在王铎身上不停地摸索:“儿呀,你可把娘吓坏了!”
王铎茫然散乱的眼神慢慢地凝聚,最后盯在齐氏吓得蜡黄的脸上,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娘,儿子好着呢。”
齐氏眼泪扑簌簌地落在碎花布棉被上:“儿呀,娘都要被你吓死了!十七里路,周大叔把车赶得飞快,娘这心,到现在还在呯呯乱跳呢……”
王遥将周大娘推到齐氏身边,示意她陪着齐氏,而玉英瞧着一身玉白色行蟒流云纹苏绣锦袍的紫逸然,已然痴了。王遥悄悄地走到院子外面的天井下,勾起攀附在一株大花牡丹上的翠绿色无名藤蔓,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藤蔓上的叶子,目光飘渺深远,好似穿过了竹篱笆,穿过了粉墙铜门,望向更加飘渺虚幻的天外……
紫逸然心头猛跳了几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王将军莫名吐血,本侯都吓了一跳,可是王姑娘却跟没事人儿一样,真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镇定呀!”
将手中拔得光秃秃的藤蔓枝干随手扔进粗瓷大花盆,王遥冷笑一声:“这不是侯爷您一手安排布置的吗,怎会吓到了侯爷?莫非侯爷见不得血?”
没想到王遥这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这么直愣愣地说出来,紫逸然怔了一下,干笑道:“没想到王将军这样的莽撞汉子,居然这般痴情……”
“因为哥哥的心是红的,血是热的!”
紫逸然以为王遥会不好意思谈论王铎这般痴傻的情动,会羞涩地低头不语,会急急忙忙地求自己帮忙,会恼羞成怒地扭头走掉,会……他想了王遥所有可能表现出来的动作和神情,唯独没有想到,她会这般骄傲地说出为王铎辩护的话来!
等等……王铎为了一个女人,吐血昏厥,为了一个女人,昏倒在街边,为了一个女人,弄得如此狼狈……这一切行为,若是被帝都的官员和世家子弟知道了,肯定会笑话王铎行为失当,沉溺于儿女之情,失了大丈夫的本色,徒惹他人笑话,可是在王遥看来,却不是如此。
什么叫心是红的,血是热的?难道不为儿女私情所动的男人,心都是黑的,血都是冷的吗?紫逸然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拂袖而去。
紫逸然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大,走起来大步流星,身形如风,一默跟在后面追得好辛苦:“侯爷……侯爷……”
此时街上人多,逛街游玩的大家小姐也有不少,不知是谁先看见了紫逸然,一声尖叫:
“紫郎君!我看见了紫郎君!”
这声尖叫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倾慕紫逸然的少女何其之多,一下子便呼啦啦地围了上来。戴着帷帽的千金闺秀激动地捧着心口,一个个都是一副眩然欲晕的娇羞激动样子,两眼更是含情脉脉地盯着紫逸然,人群越涌越多,很快就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一默好容易追上了紫逸然,瞧着花痴般发狂的妙龄少女,一默怯怯地扯着紫逸然的袖子道:“爷,您的雷霆还在济生堂马厩里拴着呢。”
紫逸然被王遥气得肺都快炸了,让他再回济生堂,他死也不愿意!可是,眼前的人墙人海……若是彪悍凶猛的敌军,他眉毛都不皱一下地冲上去,杀出一条血路便是了,可是……谁来告诉他,怎样才能突破这些身娇体弱的痴狂少女组成的人墙?骂不行,打不得,冷着脸没人怕,若是他敢贸然走过去,只怕身上的荷包锦袍都会被这些思慕成狂的少女扯了去……
一默想起自家少爷刚从冰朔莽原凯旋回来的第三天,在香丽街被三姑六婆围起来,差一点被扒光了,只剩下一身雪白中衣的情景,浑身便是一抖,轻声在紫逸然耳边道:“爷,回去骑雷霆吧。”
紫逸然哼了一声,脸上冰冷似雪,墨玉般的眼瞳里波涛汹涌深不见底,那些冲着紫逸然发花痴的少女们,从来没想到心底思慕成狂的紫郎君居然比冰山还冷,一个个惶恐相视,竟无一人敢上前拉扯紫逸然。
一默被这群两眼放着幽光,犹如饿狼盯着肥羊般死盯着自家侯爷不眨眼的少女们给吓坏了,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继续劝说:“爷,济生堂又不是王家的,咱是回去牵自己个儿的马,又不是向她服软……”
“放屁!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凭什么向一介女流服软!”紫逸然一声冷哼,怒气冲冲地朝着济生堂大步走去。
爷?您不是不服软吗?干吗还回去?话说爷,您这是怎么了,往日从容不迫的镇定功夫都到哪里去了,王姑娘一句话,你就气得发狂,两眼通红,至于吗?
紫逸然怒气冲冲的样子比雷公还吓人,济生堂的杂役学徒们见了都躲得远远的。紫逸然走到马厩,雷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轻轻地喷着鼻子,在紫逸然手心里蹭来蹭去。紫逸然拽着马缰,右手抚摸着马鬃,脸上神情恍惚,怔然出神。
一默不敢上前,悄悄地站在一边,紫逸然突然一咬牙,恨恨地道:“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爷,您这又是唱哪一出戏呀?一默被喜怒无常的紫逸然弄得快要傻掉了,紫逸然把手中缰绳往一默身上一扔:“在这里等着爷!”
紫逸然大步走进院子,王遥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手里转着一株不知名的黄色花朵,脸上表情淡然,看不出是喜是怒。
“都说王姑娘和王将军兄妹情深,本侯看来,却是骗人的!”
王遥连眼光都没瞟过来一眼,把紫逸然当做了空气。
紫逸然本来以为听了这话,王遥会跳起来跟他吵,会冷笑,可是这般冷淡的王遥,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想不到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王姑娘竟罔顾王将军的幸福,冷眼看着王将军吐血卧床,真是自私冷血的女人!”
“你是怎么知道哥哥心悦柳娥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