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遥说着就要拂袖而去,贾季宙青黑的脸上就似暴雨来袭寒冰万丈,吓得跟在他身边的丫鬟面色惨白摇摇欲倒,太子急得满头冒汗:“王……王……姑娘,贾侯爷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贵客?”王遥面色一冷,就连声音都似结了冰,一股子冷森森的寒气一直能钻到太子的心窝子里去,“难道就因为贾侯爷是贵客,是招惹不得的大人物,小女就任凭他糟践名声,败坏闺誉,不但不能多说多问一句,反倒要对这位大元帅大侯爷笑脸相迎吗?”
“这……”不知为何,面对着王遥咄咄逼人的语气和寒气森森的眸光,太子心中一片慌乱,长久以来居于高位掌控权势的那种威压和气势竟然不翼而飞,面对着王遥的愤怒,太子竟不知如何对答。
还好紫逸然警觉,立刻朝着身边丫鬟低声道:“快去看好院门,不许放进来一个人!”
王遥突然动怒,怒气冲天,话语中句句都在责骂贾季宙。这种小事,往小里说,不过是一笑了之的口舌之争,日常小事。往大里说,却是引发两国邦交不睦的军国大事。就连太子也在王遥面前一再吃瘪,这等一国储君大丢面子的事,自然不宜宣扬,在场的五皇子、傅东、王铎、傅夫人还有一干丫鬟仆妇自然知道其中利害,都对紫逸然投去赞赏的一瞥。
紫逸然转过头来刚想劝王遥几句,不想贾季宙突然道:“小侯不慎牵连姑娘,误了姑娘的亲事,心中自是懊悔万分。如果姑娘不嫌弃,小侯愿意负责。”
负责?
怎么负责?
在场诸人俱是一惊,五皇子更是惊得将手中折扇掉了下去,还不自知,瞪着贾季宙怔怔道:“平西侯,你……你……”
他本想说你疯了不成,可是贾季宙极其郑重真挚的眼神,极其紧张凝重的神情使得他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心里暗暗想着——莫非冰山也会融化,魔鬼也会向善不成?贾季宙呀贾季宙,你今天要是真的栽进了这么一个才貌俱无,家世寒酸的小女子手里……岂不叫人笑掉了大牙?
王遥眼瞳一缩,眼中寒光一闪即瞬,可是站在她对面的贾季宙却清楚地看见了她眼中的杀气和鄙视!
是的,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神祗,突然听闻伏在尘埃中的凡人,竟然口出狂言,侮辱神祗的那种极其轻蔑鄙夷的眼神!
这一眼,就似一根锐利无比寒气刺骨的长箭,射穿了贾季宙的胸膛,将他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射得灰飞烟灭,整个人都似坠入了寒冰深渊!
王遥的愤怒一闪即瞬,快如闪电,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王遥平静下来,垂下眼帘,朝着王铎说道:“哥,妹子有些累了。咱们家去吧。”
王铎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五皇子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道:还好还好,这个王姑娘还挺知趣的,要是她不依不饶地逼问平西侯怎么个负责法,那可就糟了!
贾季宙心头一紧,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涌上心头,只觉眼前一片昏暗,那种窒息绝望的憋闷疼痛瞬间将他拖入了万丈深渊!——呵呵,王姑娘,你果然目下无尘,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呀!
同样是男人,贾季宙死命盯着王遥的火热眼神,傅东看得清清楚楚,登时心头火起,正要发怒,却听黄德安尖细高亢的嗓音气喘吁吁地道:“太子殿下,两位皇子殿下,锦威侯,安远侯,陛下急诏,请速速进宫!”
昭武帝急诏?紫逸然下意识地看了贾季宙一眼,几个月前,在自己家的赏花宴上,因为出使东望朝的事,昭武帝急诏,搅了荥阳公主精心筹备了半个多月的赏花宴,现在又是急诏,难不成东望朝又使了什么幺蛾子?
可是贾季宙一门心思都在王遥身上,压根没注意到紫逸然探究的一瞥。
太子云朝旭脸色一沉,朝着五皇子贾季宙致歉道:“父皇急诏,本宫失陪了。”
太子云朝旭微微拔高的声音使得傅东清醒过来,急忙拉了王铎一把,王铎会意,朝着众人团团地行了深揖礼,带着王遥匆匆而走了。
一场赏菊宴不欢而散。
傅夫人跌坐在金丝楠木榻上,生平第一次感到颓丧和无力。——难道这世道竟变得连她都看不懂了吗?一个声名狼藉,相貌平凡,家世低微,毫无半点才华的平庸女子,竟然如此的炙手可热!
贾季宙脸色语声虽然平静冷淡,甚至还带着一丝沙场上的煞气,可是,他望着王遥的眼神,就像是在仰望着自己生命的另一半,望着吹口气就会融化的稀世奇珍,望着随时都会飘然仙去的神女仙子一般,小心翼翼又不敢亵渎……竟和自己那个傻儿子毫无二致!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傅夫人在心底暗下决心,贾季宙对王遥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她管不着,可是,傅东若是把这种败坏门风羞辱祖先的女子娶进门,她就一头撞死在花轿前,给傅家列祖列宗赔罪!
傅夫人越想越偏激,越想越激动,不知不觉中,拳头握得紧紧地,青筋蹦起老高,眼圈红了一大片,一旁侍候的李嬷嬷看着情形不对,小声道:“夫人……王姑娘的衣裳……若是明日,王家来取衣裳,可怎么办呢?”
傅夫人想起王遥莫名丢失的衣裳,头更痛了,眼中恨意更重:“王遥……王姑娘……真是我命中的克星!”
李嬷嬷瞧着傅夫人眼眉发狠,眼瞳发红,便不敢再问,只得悄悄退了出去,暗暗地吩咐洗衣房的管事嬷嬷四处找寻。
谁知,这一找,不但是洗衣房被闹得鸡犬不宁,就是各方都惊动起来,十来个管事嬷嬷带着手下的媳妇子丫鬟们四处翻找,就差没把定国公府翻个底朝天了,可是,王遥换下来的衣裳,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了个无影无踪!
李嬷嬷一边四下翻找,一边嘴里念叨:“豆绿色的细棉布长裙,白色的棉布中衣……到哪儿去了呢?”
就在定国公府的嬷嬷管事婆子媳妇子大丫鬟翻找得鸡飞狗跳,闹得整座国公府都不得安宁之时,又有谁会想到,一向冷如冰山,看起来就连天仙都看不上眼的贾季宙,正轻轻地抚摸着那豆绿色的细棉布长裙,白色的棉布中衣,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