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王铎愿不愿意应旨,昭武帝点了他的名,他就只得出列,向前走几步,跪下道:“吾皇万岁,臣愿意为吾皇分忧,只是……”
“只是什么?嗯?”
皇帝的语气明显地冷了许多,伴驾多年的老臣们都知道,只是皇帝发怒前的先兆,急得死命朝着王铎瞪眼睛——你这不怕死的愣小子,皇帝下旨,你小子不诚惶诚恐地叩拜天恩,接旨谢恩,居然在这里跟皇帝老子讲起条件来了,你小子活腻了,老夫还想活到九十九呢!
昭武帝怒气升腾,右手紧紧握着扶手上的龙头,正欲发怒,却见平国公朝着一身黑色银龙布雨锦袍的四皇子看了一眼,昭武帝突然想起那个护持着王铎的黑衣少女,满腔怒火顿时烟消云散,背上冷汗直流,心里一阵侥幸——还好朕没有立时发作,不然可就糟了……
昭武帝轻咳一声,以着从来未有的耐心和好脾气,温和地问道:“王爱卿有何难言之隐,说来听听。”
咦?皇帝的脾气何时变得如此好了……
吃惊的不仅仅是王铎,还有一班曾经被皇帝骂得体无完肤的臣子们,一双双吃惊到了极点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得平国公不禁担心这大殿里会滚落一地的眼珠子。
王铎立即回神,大声禀道:“卑将德才浅薄,从未领兵作战,而冠庆州一事非同小可,卑将不敢冒领皇差。”
咦?这愣小子傻了吗?还敢让皇帝下不了台?一干臣子们被初生牛犊不怕龙的王铎再一次弄懵了,又扭头仰望着皇帝的脸色。
昭武帝从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蠢蛋,差一点没气晕过去,但是……黑衣少女……昭武帝心里狠狠地念叨着,忍了又忍,笑道:“王爱卿不必谦虚,朕知道王爱卿文武双全,此次前去冠庆州,必能大获全胜!”
昭武帝笑得越和蔼,王铎心里就越紧张——这皇帝放着紫侯爷和傅侯爷这样的大将不用,居然好声好气地跟俺一个五品的小官商量,其中必定有诈!俺还有老娘妹子呢,俺不能干糊涂事!
王铎想了又想,谨慎答道:“皇上一代明君圣主,治下能臣名将数不胜数,卑将实在微不足道。若是此次作战,侥幸赢了,那是皇上隆恩照耀,若是输了,卑将死不足惜,可是皇上的颜面……岂不是全叫卑将给丢光了?”
王铎这番话,实在是太……昭武帝皱着眉,无奈地看着平国公——谁说这小子大字不识一箩筐,脑袋里只有一根筋?朕看他的心眼九曲十八弯,比狐狸还要狡猾三分呢!
黑衣少女……昭武帝再一次压住怒火,和颜悦色道:“爱卿多虑了,朕深知爱卿之能,此次征讨临安国,救回廉亲王的重任,非卿莫属。”
不等王铎出言狡辩,昭武帝袍袖一挥,大声道:“来人,拟旨!”
昭武帝何时变得如此冒失毛躁?此等大任竟然交到一个……七皇子看了王铎一眼,别说一众文武大臣对王铎极其的不放心,就连他,恨不得廉亲王死在临安国别回来的人,都有些不安。
廉亲王世子妃是四皇子的姨表妹,四皇子还等着接收廉亲王府的势力呢。若是真的让王铎这么个对行军作战一窍不通,兵法阵法更是一问三不知的蠢蛋去救廉亲王,只怕廉亲王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四皇子正要开言劝谏,却见太子一脸阴谋得逞的笑容,心中一惊——难道……难道父皇另有打算?想起这些年廉亲王明里暗里给父皇使绊子捅刀子,若是自己坐在龙椅上,早就把廉亲王千刀万剐了!
就在一殿的皇子王爷臣子们都在揣测圣意,个个屏气凝神之际,殿外通传尚监清亮尖细的嗓音突兀地响起来:“临安国来使觐见陛下!”
临安国来使?
殿中众臣俱是一惊,就连平国公都是微微愕然——两国已然交恶,就差没有正式宣战了,此时临安国来使突兀而来,是何目的?
“宣。”
昭武帝声音里带着几分戾气,太子知道自家老爹已经被王铎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心里早就很不爽了,这个倒霉催的临安国来使,刚好撞在枪口上,肯定没好果子吃。
虎背熊腰的临安国来使一进大殿,众臣相顾失色——自古使臣多是文臣,就算是派武将出使,也都是文武双全,相貌清俊,像是紫逸然贾季宙傅东这样的,才能放心地派出去……临安国到底是什么意思,居然派了如此彪悍凶猛的大将来?他们想干什么?想震慑威吓皇帝吗?他们是不是想直接宣战?
一些早就热血沸腾的武将们,狠狠地瞪着临安国来使,若不是害怕君前失仪,早就撸了袖子开打了。
那临安国使臣也是个沉稳的,对众臣的敌意视若不见,进到殿中,行了叩拜大礼,恭声道:“陛下,末将李靖奉君主之命,星夜疾驰,赶往帝都,前来澄清廉亲王之事……”
“人都被掳了,还有什么好澄清的?”
昭武帝话里的火药味越发的重了,李靖却是不惊不惧,微微地提高了声音:“陛下有所不知,廉亲王是在敝国不错……只是并非末将掠掳了廉亲王,而是冠庆州被猛兽突袭,守城将士全数战死,百姓惨遭猛兽撕咬嗜杀,惨不忍睹……”
这话说得……太子忍不住冷笑道:“莫非是李将军仗义相救,越了边界,从猛兽口中救了廉亲王叔?如此说来,李将军还是我朝的大恩人了。”
李靖正色道:“殿下英明,正是如此。”
太子被李靖的厚颜气得无语,昭武帝冷然道:“天底下竟有如此猛兽,真是令朕大开眼界了!”
是呀!那冠庆州可是西临朝的重要门户,守城的五千精兵可是上过战场的,什么样的猛兽凶兽,竟然能突破固若金汤的城池,大肆噬杀百姓?
李靖叹息一声,道:“末将知道这番话陛下必然不信……还是请樊海大人亲自向陛下禀明原委吧。”
樊海?那不是冠庆州的刺史,昭武帝安插在廉亲王身边的眼线吗?
昭武帝脸色微微一沉,肃然道:“不必了,朕信得过安庆王。”
樊海却越众而出,跪倒在地,哀声道:“请陛下速速发兵,灭了那群凶兽,为冠庆州三万黎民百姓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