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满祥将一腔悲愤怒火忍了又忍,终究不敢坏了贾季宙的大事,只得下去换了黑色军袍,随手抄起一杆铁枪,跃上了青砖铺就的校武台。
乔海勇已站在校武台上,做好了准备。——包括死。虽然紫逸然折断了枪头,可是瞧着周满祥一脸吃人下肚的表情,他就知道这场比试难以善了,换做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亲兄弟死在自己眼前,只怕比周满祥还要冲动。只是,这厮好忍性,居然生生地忍了这口气,看来他们的贾侯爷设了更大的计谋,一心想要了紫侯爷的命。紧紧地握住手中长枪,乔海勇朝着周满祥施礼道:“周校尉,得罪了。”
周满祥阴着脸,一言不发,手中一抖,长枪犹如出洞毒蛇,斜斜刺向乔海勇咽喉!乔海勇横枪当胸,一声闷响,包着粗白布的钝枪头击在纯铁铸成的枪杆上,乔海勇的双手被震得发麻,虎口处一阵疼痛。
乔海勇心里暗叫:好身手!好力气!若论枪法,乔海勇在镇远大营中,当仁不让的就是第一名。他双臂力气极大,能将五石的硬弓拉满,可是,没想到这周满祥力气也不小,竟能一枪震麻他的虎口!看来紫侯爷临来东望皇朝前那番话说得没错,当年鹰愁涧一役,大胜了东望的西路军,一半靠的是实力,一半靠的就是运气了。
周满祥更是一惊,手中长枪横挥而出,长枪挟着呼呼风声凭空骤然砸下,满天的枪影中,那种被逼到悬崖的绝望杀气,铺天盖地而来!
谁都没想到,周满祥一出手就是这种夺人性命的凌厉毒招,贾季宙脸都变了,肚子里暗暗骂道:沉不住气的蠢货!要是坏了爷的大事,看爷怎么收拾你!嘴上却笑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呀。紫侯爷手下人才济济,本侯恨不得抢几个到我军中呢!”
紫逸然面上冷冰冰的,一双星辰般灿烂的眼眸浮起淡淡的雾气,若是跟随他日子久的,就知道这是紫逸然发怒前的兆头。他的面色越平静,越压抑着怒火不发作出来,就越是危险可怕。
当啷一声,两枪相交,火星四溅,周满祥虎口被生生震裂,鲜血顺着枪杆飞了出去!
乔海勇被震得连连退出去七八步,虎口裂开,鲜血直涌,腕骨也被震断,可是他的手中,紧紧地握着红缨铁枪!
王铎霍得站起身,周围那些激动地御林军已无法控制情绪,高声欢呼起来!
周满祥脸色惨白,可他紧紧抿着嘴唇,跃身上前,一把抄起红缨铁枪,反手一枪,挑向乔海勇下颌!
乔海勇腕骨已折,根本无法发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杆毒蛇吐信般的长枪,刺向自己咽喉!
“叮”地一声轻响,一道银光激射而来,竟将周满祥手中长枪打落在地!
被一连串惊变震得呆住了的御林军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破口大骂:
“卑鄙小人!这不是偷袭吗!”
“枪被打落了还不认输,真正是厚颜无耻!”
“我靠,技不如人就想耍赖,还不如把周校尉绑起来让你打算了!”
“刚才哥哥虽然输了,可到底也算是条汉子,光明磊落,这弟弟,简直就是王八蛋!”
……
贾季宙的脸色已经黑中带紫了,双拳紧紧地捏着,五官都扭曲的有些狰狞了,若不是虑及紫逸然就在跟前,只怕他早就一拳将那没脑子,一心只想报仇的周满祥打飞到天边去!
紫逸然转过身,朝着笑盈盈地站在兵器架前的华服男子道:“太子殿下援手,本侯领情。”
迎着七月毒辣的太阳光,东望朝的太子阎涯舟身着天青色暗绣滚金边五爪蟠龙朝服,袍襟下端绣江牙海水纹,头戴镶翡翠嵌东珠的紫金冠,腰束着八板白玉带,玉树临风,贵气逼人。
东望朝的羽卫军愣了片刻,纷纷下跪拜倒,就连受了重伤的周满祥都强撑着下跪:“标下参见太子殿下。”
没想到这一向流连花丛,吊儿郎当的太子爷竟会突然现身在校武场,还出手救了西临朝的校尉。贾季宙心里早就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却是一丝儿波动都没有,淡淡地看着太子,撩袍下拜:“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一双细长的凤眼定定地注视着贾季宙,却不叫羽卫军的将士起身。
贾季宙十五岁从军,十九岁被提拔为亲勋羽卫军中郎将,二十五岁封侯,出身名门,年轻有为。满朝上下,提起贾季宙谁不是满口称好,赞誉有加?灵帝更是把他当作了最宠爱的臣子,次次秋荻都要把他带在身边,这份殊荣,就连太子也望尘莫及。可是贾季宙谨守本分,在皇室宗亲面前,礼数有加,从不恃宠自骄,就连皇太后都对他青眼有加。每次不等他跪拜下去,灵帝就叫人将他扶起,像今日这般跪着不叫起,贾季宙还是头一次遇到。可是君臣有别,贾季宙就是再得宠,在太子面前也是臣,也只能跪着。
一边跪着的羽卫军没想到太子竟会当着紫逸然的面,当着西临皇朝御林军的面给贾季宙难堪,几个死忠与贾季宙的亲勋羽卫军校尉脸色黑如锅底,死死地瞪着太子,若不是怕那谋逆罪连灭九族的严刑,只怕早就冲上去将太子爷剁成肉酱做了包子了。
紫逸然不知太子此举何意,但是,太子这么做,无疑把他和贾季宙的矛盾更加激化,若是之前贾季宙有七八分杀了自己报仇的心思,现在就有一百分一万分了。——在生死大仇的仇人面前被羞辱,这口气,谁能咽得下去?
“太子驾临此地,不知有何指教?”贾季宙忍了又忍,恭声发问,语气中没有一丝的不耐烦和怒气。
太子打开折扇,轻快地扇了两下:“仲夏炎炎,本宫得知两位将军来了这校武场,一时心痒,想要见识见识名扬天下的神箭将军,故此突然来访,贾侯爷,本宫贸然行事,可是惹得贾侯爷不快了?”
“小侯不敢。太子乃千金之躯,微服前来,实在冒险,还请太子摆驾回宫,免得遭遇不测。”
太子以扇遮面,衣袖边那金线勾勒的朵朵祥云闪闪发光,一双阴森森的凤眼中,闪动着阴冷冷的寒光,直射贾季宙:“不怕不怕。只要贾侯爷一心护卫本宫,天大的危险,又能奈本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