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知道这么多,身份必定不简单,可是她着人去查,此子身份却并无异样,旋即想起李玉蓉之事——户部,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隐藏一个人的身份,除了户部还有谁?只是苏州知州官位不小,难道他也是那边的人?
就在慕凌云打算开口试探之时,楚苏突然道:“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不正是为了这些?”
他淡然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神色,这抹神色极为复杂,却也只是一闪而过,之后又恢复平静。
慕凌云不否认自己处心积虑的接近他,却并非是他想的那般,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有这样一方天地,更不知道楚苏居然和慕城有所联系,她接近他,无非是因为紫轻狂,而后次次想着去寻他,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在那样幽黑寒冷的夜晚,不想自己一个人?
“你在为谁做事?”楚苏只是向前迈出一步,却瞬间抵达她的身前,他微微垂下头,目光看向慕凌云,然而这如同一泓碧波的双眼又好似穿透了她,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
良久后,见慕凌云只是面露警惕,又自己说道:“我知你效忠与谁。”两人挨得极近,气息从他身上传来,不似烈阳般炽热,也不似碧泉般清凉,只是宛如微风拂过,一寸寸飘浮过脸颊,有些痒,又有些舒服,只是这些细节极为微妙,待你仔细注意起来,它就消失无踪无迹。
“她用无数人的鲜血夺得了一些东西,然而不该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楚苏缓缓的说,目光极为专注的看着她,一瞬间又变得飘忽不定,好似不在看她:“就像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地方,你知道了,你却无法告诉她。”
不该是她的么?凭什么?就因为她是女流?就因为她父皇的偏爱?可是那又如何!?慕城已经死了,父皇也死了,现在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不正是她慕凌云!就算是夺来的又如何?她能夺走一方天地,也能抢下另一方天地,就比如这里!
有些人生下来就拥有了一切,比如慕城;然而有些人什么也没有,只能靠自己争取!
慕凌云仰起头,看着那个俯视他的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苏只是淡淡一笑,而后转身离去,他黑色的背影走入那浩瀚绚丽的古林,刺眼的斜辉给他蒙上一层朦胧的烟纱。
“你为了她不顾生命,而她,不会为了一个棋子放弃任何东西……”悠远的声音随风飘过,余留飘渺回音。
慕凌云怔愣当场,她不会为了一个棋子放弃任何东西。楚苏是想告诉她,“嘉林帝”不会因为去寻找一个突然消失的人打草惊蛇,就像她不会为了胡七的牺牲放过绿衣,不会为了红衣的自由放她离开,她甚至随时做着让她们牺牲的准备。然而就在今晨,她居然为了李玉蓉的事轻易怀疑苏忠义,她居然——不相信任何人。
她居然——不曾想过为他人丢弃仍和东西。
“值得的”她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这些都值得”她不停的告诫自己,让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妇人之仁,只有果断决然才能得到想要的,保护所有的。
旁人有旁人的选择,她有她的坚持,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却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欲望,只不过她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摧毁他人的欲望,这世界本就如此现实,她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自己,她只是想安全平静的活下去!
慕凌云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眼底淡淡的冰冷缓缓凝结,向上爬去。
这个地方仿佛永远不会有黑夜,明媚的阳光洒满大地每一寸角落,她跟着楚苏不停的走,虽然不知道走了多久,脚底一阵一阵的酸麻却已保持良久。她是习武之人,若不是长久的脚程,何以让她劳累?
慕凌云不知道楚苏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他现在要去哪里,她只知道,唯有跟着他,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前面颀长的背影突然停步,风吹的他黑色的袍子拂动不定,这一瞬间这个背影竟是有些伟岸,更多的却是落寞与寂寥,仿佛天地之间,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慕凌云怕被发现,闪身躲入一旁的巨树后,树上却跳下一只松鼠,正好落在了她的头顶,发髻间金色的步摇霎时发出“沙沙”的响声,幸而那只松鼠卧在头顶不再动弹,却仍是惊得她一身冷汗。
那只松鼠不动,慕凌云也不敢动,她听不见楚苏的脚步声,想是还呆在原地,于是三人就一直这样僵持着。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头顶的松鼠好似睡着了一般不愿离开,慕凌云已是没了耐性,正待自己主动出去,然而头顶突然飘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说过你修为不如我。”
慕凌云一惊猛地抬头看去,松鼠从她头上掉下不满的“吱吱”乱叫,然而此时慕凌云却没有理它,只是仰着脖子看着自己靠着的这颗大树。
在树梢之上,一抹黑衣轻轻而立,时间仿佛退回了一个深黑的夜晚,那个少年仿若没有重量一般立在细细的树枝之上,黑色的衣袍猎猎作响,身后冷辉的银月也成了他的背景,一时间这个人都被光辉笼罩,让人看不真切。
这是楚苏第二次以这种以日月为背景的姿态出现在她上方,不同的是上一次有鲜血染红他的衣袍,最后口吐鲜血狼狈落地。
似为了隐藏突然而至的惊吓和那许久的晃神,慕凌云仰着脖子嘴硬道:“你何时说过我修为不如你?”
“你打不过我,轻功不如我,就连我站在这里许久也没有发现”楚苏眉头一挑,竟是笑了:“这样,还不是修为不如我?”
慕凌云一时被噎的没了话,只有到:“那是你武功怪异,我修得乃是大楚正统,自然敌不过你旁门左道。”此话一出她就有些后悔了,这分明就是狡辩,耍无赖,她何时这般丢人过?
果然,只见那楚苏轻轻一笑,虽没发出声音,神色却颇为奇怪:“你说这是旁门左道?”
虽不想现在得罪这人,只是话已说出口,想改都不行,只得继续嘴硬道:“正是。”
“这可是东临的秘法,”楚苏嘴角挂着笑容,声音多了一丝轻快:“旁人想学都学不到。”
慕凌云听闻此话又是一惊,脱口就道:“你乃东临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