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从荣禧斋出来,便快步奔向流裳的住处,她从十岁开始侍奉安宁公主,一生未曾婚配生子,所以这些年只将流裳当做体己的,如今流裳出嫁,于她倒似有几分嫁女儿的欢喜,脚步自然也如生了风一般轻快。
后苑里几个粗使的小丫头在院子里踢毽子玩,见到李妈妈捧着婚服进来,忙凑上去一阵惊羡,这一个说布料多么名贵,怕是要花上百两的银子,那一个说绣工多么别致,比宫中的贡品还要精细,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却偏偏不见流裳的影子。
“死蹄子,这也是你们碰得的!”李妈妈敲退小丫头们在喜服上摸来摸去的手,正色道:“你们流裳姐姐呢?”
“流裳姐姐用过午饭就回房了,想是还睡着呢,我去叫她。”说罢,一个着蓝衣的丫头笑嘻嘻地跑到流裳房前,扣了扣门,“流裳姐姐,快出来看看,李妈妈给你送喜服来了!流裳姐姐!”
李妈妈见无人应声,方纳罕道:“她平日里睡觉是极轻的,不会听不见,许是出去了,你们没留意罢了。”
“不会的,我们几个怕暑热睡不着,午饭后便一直留在这里玩的,从未见她出去过。”几个小丫头纷纷说道。
“这就奇了。”李妈妈想了想,也觉得事有蹊跷,遂亲自走上前去,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探头一看,却见流裳面色惨白地侧身倒地,喉咙正中竟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飞刀。
“啊!!!”李妈妈惊叫一声,失了魂似的后退几步,连手里的喜服也扔在地上。
几个小丫头见状知道出了大事,都不敢凑上去瞧,惊呼着跑出去四处喊人,一时间将军府里像是炸开了锅,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主子奴才站了满满一个院子。婉倾在后花园听到流裳被杀的消息,心底自是一惊,她虽早已料到流裳下毒可能是受人指使,却没想到那个人这么快就现身了,遂也悄悄跟着过去想看个究竟。
“好好的,如何会惹上这样的杀身之祸?”安宁公主同李妈妈在一处哭了会子,方渐渐平复了情绪,用手帕擦掉眼泪向温崇骁道:“将军府一向戒备森严,青天白日的竟然出了命案,还是将过门的新娘子,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爹,娘,有人敢在咱们将军府公然行凶,我看此事绝非小可,不如还是报官吧,让都察院彻查一下也好。”这说话之人,正是那一晚挡在宫门口拦囚车的二少爷温长楚。
“先不急。”温崇骁自命为官谨慎,从不与人结怨,对于流裳的死他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源头来,他觉得就算自己无意中真的得罪了什么人,凶手也该冲着他来,偏杀他府上一个小丫鬟又是个什么意思?
“启禀将军!”,领头侍卫从流裳的屋子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嵌着穗子的玉佩,“末将在房内发现了这个。”
“这块玉佩不是长歌哥哥的随身之物吗?”采沁眼疾嘴快,吞吐道:“只是怎么.....怎么会在流裳姐姐房里呢。”
温崇骁接过玉佩,眉头深锁,转身责问道:“长歌,这玉佩可是你的?”
“是我的。”长歌上前一步,缓声道:“不过今早换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不见了,我以为不小心弄丢了,也没有在意。”
温崇骁和安宁公主相视了片刻,似有意会,大家都知道长歌一向极力反对将流裳收房之事,如果流裳死了,这亲事也自然也就不能作数,而这会子偏偏在流裳遇害的房里找到长歌的玉佩,莫非......两个人不敢再想。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张扬出去,我和夫人自会处理”,温崇骁挥了挥手,示意李妈妈和大管家袁洪带着不相干的人散了。
“且慢!”众人随声而望,竟见陈兰带着数十名禁卫军赶到院门外。
温崇骁脸色骤然不好,又不得不挤出一丝微笑在脸上,“陈大人,何故光临寒舍?”
“方才本官收到飞刀密信,信上说将军府出了命案,让陈某速速赶来。”陈兰看了看温崇骁手中的玉佩,不自然地轻笑,“温将军,您可是要将这桩命案当做家事处理?”
飞刀密信?温崇骁目光微沉,他觉得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可眼前的情形又不容他仔细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遂向看似有备而来的陈兰道:“被杀的只是我们府上一个小丫头,事情没有查清,还未敢惊动陈大人。”
陈兰走到温崇骁面前,顿了顿道:“温将军戎马一生,是玺国的大功臣,陈某身为监察使,保护将军府的安全是义不容辞之事,何来惊动之说。”
“那么依陈大人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理。”温崇晓将衣袖一拂,面露不悦。
“既然有人在这里拾到了温公子的玉佩,按规矩还要请温公子随本官到都察院走一遭,协助调查此案。”陈兰看了看长歌,一副淡然的神色。
“陈大人,流裳本就是长歌的收房丫头,什么香袋儿啊,扇坠儿的,私相授受也是该有的,仅凭一块玉佩,恐怕不足以定罪吧。”安宁公主走到陈兰面前,眼底流露出一丝皇族的霸气”。长歌是本宫的儿子,就算这件事真的与他有关,我也自会禀明皇兄,不劳陈大人费心。”
陈兰微微迟疑,和声道:“公主殿下,臣只是请温公子协助调查此案,若能抓到真凶,也可以还公子一个清白。”
“娘,我没做过,自然不怕跟他回去,何况我也想知道是谁杀了流裳。”长歌目色安然,坦言说道。
婉倾在人群中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不懂在上官云天的整个计划里,陈兰到底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只是忽觉眼前这个人着实可怖,他曾为了拉拢陌子风夜半造访,又愿意帮上官云天瞒天过海地将自己送进将军府,如今却又站在这里捕风捉影,似乎是有意要为难温崇骁。也许流裳的死和他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否则他又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呢?
“不行!”安宁公主态度强硬,将儿子护在自己身后,“如果陈大人一定要带走长歌,就连同本宫一起带走。”
“公主殿下,您这不是为难下官吗?”陈兰看上去对安宁公主的威严毫不惧怕,却又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请让一让。”婉倾一咬牙,骤然从人群中挤出,走到众人面前,敛目道:“将军、夫人,还有——这位陈大人,奴婢也许可以证明流裳姐姐的死与三少爷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