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倾知道,画素年轻时曾凭着一支独舞《天女散花》名冠京城,当年在将军府为温九昭祝寿时,也恰是因为这一舞而令温崇骁为之倾心。如若这次自己也能在寿宴上以此舞献技,自当会令温崇骁心思大乱,博其之爱也就变得易如反掌。
笃定主意,婉倾方抬眼看着长歌,淡淡说道,“这支舞名叫《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名字听起来倒似有几分惊艳。”长歌兴趣渐浓,因止住步子,弯了嘴角道,“不知同寻常的歌舞相比,可有何过人之处?”
婉倾见长歌抱臂而立,对自己丝毫不加怀疑,遂缓缓笑道:“舞虽极好,准备起来却是把人琐碎得要命。献舞之人需穿上五彩的绫罗织锦裙,腰束白纻凌空而下,更要于飞旋之时,将流云广袖里先已备好的各色花瓣随风抛洒,以取‘天女散花’之意。站落之后,则要挥动裙摆上的各色水缎随琴声起舞,时而如牡丹胜放,时而若落英缤纷,变幻无穷。”
长歌只是闻言,便已觉着动人心魂,忙道:“琐碎是不怕的,咱们府上有自己的绣坊,我只吩咐缀锦阁替你去做这件舞衣便是。只不过,你方才说的那些花瓣,要到哪里去寻才好?”
“若是寿宴当日再采新鲜的花瓣怕是来不及的,最好是能准备一些干花。”语罢,婉倾朝着将军府院墙外头望了望,道,“这附近可有野花开得多的地方,要各色不同的才好看呢。我们采回来放在太阳底下晒着,到将军寿宴之日正好用上。”
“我知道城南有一片花田开得正好,在那儿一定能采得到。”长歌会心地笑笑,温声道,“日头正热,咱们不如等太阳下山了再去。”
两人商议妥当,方说笑着移步芙蓉居。
听见脚步声已远,躲在墙角里的雪嫣和楚楚两个方才探出头来,她俩如今正是在缀锦阁里做事,这会子才从大少奶奶佩心的房里送衣裳回来,看到婉倾和长歌在回廊里站着说话,便悄悄躲在一旁偷听。
婉倾被收房之事,她俩本就不服气,本想着四个女婢同时入府,婉倾虽说生得比她们好些,但毕竟是个才入府便被贬入后园做杂役的丫头,如今竟然跃身成了她们的半个主子,于谁也会心有不甘。方才又亲眼见着见长歌对婉倾温颜软语,心中则更是气不过。
“狐媚!”雪嫣勾起嘴角,眸光若冷箭一般扫过婉倾方才站立的地方。
楚楚不以为然地摆弄着手指,忽然眉梢一挑,冷声道:“当初进府的时候我便和你说过,别看她那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背地里却是个最不安分守己的。你偏说不信,如今怎样,我们在缀锦阁没日没夜的做针线,人家只要香肩一露,撒撒桥,就能沉浸在三少爷给她的温柔乡里。”
“哼。不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的招数,竟然连将军和夫人都被她收服了。”雪嫣斜睨着楚楚,接着道,“不然怎么会糊涂到把一个罪臣之女许给了自己的儿子,我怎么也想不通。”
楚楚怔了怔,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因朝雪嫣走近了些,把声音压低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昨儿我在院子里给大少奶奶绣被面儿,隐约听见翠珠姐姐同珍儿说,这个婉倾长得像个什么人,好像是和将军有关的,还说将军府里的老人儿都知道,只是不敢提起。”
“有这等事?”雪嫣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遂朝楚楚耳语了几句。
楚楚听了,脸上笑意渐浓,淡声道:“走,咱们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这狐媚子有什么不同之处。”
两人回到缀锦阁,才进院子便瞧见翠珠一个人坐在树荫底下打着络子,五彩的丝线在她指尖跳来跳去,不知何时就化成了一缕缕好看的流苏,每打好一个,便小心翼翼地放进身边的提篮里。
“翠珠姐姐。”雪嫣脸上堆着笑,和楚楚一起走到她身边道,“天气这么热,你打这许多络子做什么?”
翠珠抬眼看了看她俩,又垂下头道:“我娘最害暑热,进来身子又不好了,看病抓药花了不少钱,府里这点月例也是不够的。我打些络子,叫我我哥嫂拿到外头去卖,也好贴补家用。”
楚楚俯身从篮子里捡起一个打好的络子,摆弄着瞧了瞧道,“这才值几个钱,怕是连你也累病了,都不够两包子药钱的。”
“多少尽份心,余下的,还有我哥哥嫂子再想办法。”翠珠淡声道。
雪嫣见状,忙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玉坠子,塞给楚楚,朝她使了个眼色。
“翠珠姐姐,我们恰好有件事想问问你,如果你肯说给我们听,这块玉便是你的了。”楚楚张开手,将那块玉坠子落在翠珠眼前,映在太阳底下,玉质纯透,却是件值钱的东西。
“你们——想知道什么事。”翠珠放下手中的丝线,沉声道。
“你只管把昨日同珍儿说的话,再跟我们说一次便是了。”楚楚轻声道
“我何曾同珍儿说了什么?”翠珠一下子紧张起来,躲闪开她俩的目光,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姑娘还是把玉收了吧。”说罢,起身便走。
“姐姐到哪去?”雪嫣拦住她道:“我们可是亲耳听见你跟珍儿说,和我们同来的那个婉倾长得像一个人,你若不肯说,我们就把听到的告诉李妈妈去!”
“别!”翠珠被她俩一吓,立刻红了眼圈,急声道:“我也是听府里的老人儿说的,两位姑娘可别告诉去,不然我在将军府里便再没有立足之地了。”
“姐姐放心,我们定不会说出去。你只管把知道的说出来,喏,连这玉坠子都是你的。”雪嫣见翠珠终于松了口,也连忙将语气温软下来。
翠珠顿了顿,抹掉眼角的泪珠,吞吞吐吐地道:“她们说将军年轻的时候,曾经…曾经喜欢过一个教坊里的舞女,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的,可是老将军和老夫人却坚决反对,后来,后来皇上便下旨让将军和公主成婚,那个舞女从此就销声匿迹了。而婉倾姑娘,长得和那个舞女颇为相似,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你快说呀!”雪嫣急的直跳脚
“她们说夫人一定是怕将军旧情复燃,把婉倾错当旧爱,所以才做主把她给了三少爷”,翠珠讪讪说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楚楚追问,“会不会只是空穴来风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正苑的小厮说,有一次帮将军打扫书房的时候,无意中还看到了那个舞女的画像呢。”
日头底下,风和枝静,雪嫣和楚楚惊诧地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