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何坐在深深的沙发里对着余生微笑,岁月无痕本来就是个玩笑,尽管她依旧风情万种,可还是浮现出了四十岁女人该有的成熟和沧桑。
她说:“我爱了他到底多少年呢?其实我也记不清了,我甚至不知道在那些岁月里我曾经那样奋不顾身地爱过他,他就像是我心底的一个梦,易碎,不忍动。
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清俊冷漠,每个人都会夸我漂亮,而他只是匆匆而过,后来我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他实在不是一个好男人,身边的女人多得数都数不清,后来我与他说,这些女人能给你什么,不如我有钱,不如我漂亮,你为何不喜欢我?
他却欺骗我,他说他其实很爱我。为着这句话,我竟是扑进了万丈深渊,他利用我,把我搞得家破人亡,把我父亲搞进了监狱,把我母亲搞进了坟墓,可是我还是爱他,爱他的风轻云淡,爱他的冷酷残忍。
我问他,究竟有没有一点爱过我?他还是欺骗我,他说他很爱很爱我。
我真是太蠢了,还是相信了他。直到遇见了你,我从他的眼神里就发现了这个事实。当时我觉得自己好像疯了,我冲他吼,我说你是不是人,你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你的女儿?你让我觉得好可怕。这一次,他没有骗我,他说,我很爱很爱她。原来之前他所有的冷漠,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给你一个将来。
只可惜啊,老天也觉得看不过去了,都不给他这个机会。你知道吗?他生病的时候,我让他告诉你,他不肯,到那个时候,他还是不肯,不肯让你看见他的一点点不好,一点点憔悴。他是多么骄傲的人啊,竟然把他的二十年都给了你。
后来我觉得自己真的疯了,我居然苟且地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之后我走了,在你回来之前。我想,我应该是不愿意看见他死在我面前吧,他把我搞得那么惨,我还是不恨他,我可怜他。
可是他曾经对不起过我家,我父亲,我母亲,所以这一次,就当做是他还给我家的吧。从此以后,一笔勾销,再也不牵连。
就好像他,彻底地死在我心里吧。”
余生默不作声,林何就看着她,看着看着竟是流下了眼泪,她继续说:“我很爱很爱他,他不爱我,他爱你,很爱很爱你,却不告诉你,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肯告诉你。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余生抬头看她,她笑道:“因为他发现,他给不了你想要的那种爱。绝处逢生,又生生不息的那种爱。因为在你的眼里,他是家人,不是爱人。真是可笑啊,为着这么一个早就成为定局的东西,他竟然还是爱了你二十年,他可真是蠢啊。”蠢到令人心疼,林何闭着眼睛不想再看下去,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直爱着的那个人,原来到死了,还是那般的迷人。
原来顾清恒这样优秀的男子,竟是用了一生的时间,去赌一场永远无法到达的爱。
而他精神上所追求的,可能不仅仅是余生这个人,而是一生唯一的一次对生命的信任,然而此生依旧是辜负。
林何突然就想通了很多事情,她对余生说:“你真幸运,有顾清恒这样的父亲,希望你幸福。”
余生垂着头,坐了很久很久。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爱上赵沉深的那一眼,就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不是顾清恒给她的爱不够,而是太多太多了,让她无力承受。
而他这样的一次以生命为资本的赌局,在自己对自己的不信任中满盘皆输。
这样的局,可能注定要辜负吧。
为什么他要给她取名余生,可能他早就看到了结局,所以让他的余生来幸福。
为什么赵沉深要给自己的公司起名四汇,四汇,思回,可能早在五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他就知道此生她始终是他的余生,所以无论是怎样跨不过去的坎,他还是要她回来。
当然,这样一个秘密,他会藏在自己的心里,永远不会让余生知道。
何壮怎么也没想到,顾余生就是这么一个记仇的女子,和他吃饭居然还把莫笑笑也带来了,谁不知道大学时期他喜欢莫笑笑,追了好几年都没追到。
他硬着头皮往座位上去,一边笑着跟赵沉深打招呼,在看见余生时,双眉一瞪,没有好气。
余生不禁哑然失笑,她说:“怎么你看见我和笑笑不开心吗?”
何壮拱手道:“我哪敢啊,我不敢,你可是赵沉深的女人。”
“哦,你怎么一个人来的,公司那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妹呢?”
余生言笑晏晏,何壮却尴尬地要死,他干脆直接无视她了。
“笑笑,你怎么也来了?”
“你不欢迎我?”笑笑扬眉笑道:“我倒是很久没见你了,最近还好吗?”
何壮干笑着应和,“还,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太开心太激动了,何壮居然脸红结巴了。
余生趁机打趣,“何壮你怎么了,怎么额头上全是汗?”
他顺手摸了一下,憨笑道:“路上堵车急的,急的我全是汗。”
几个人皆是笑,赵沉深说:“三哥,你女朋友呢?”
何壮一听,更急了。
他瞅着笑笑,急巴巴地说:“我,我哪来的女朋友啊,老弟你别毁我名节啊。”
“哈哈......”
有些东西,它可能来得有点晚,但终究,它还是会来的。
像这样一次相聚,像这样一种友谊,像这样一个迟来的狂欢。
环城北部的开发地正式开工定在了3月底,正是春日明媚的季节,德克的员工里里外外忙着给四汇递各种企划书,计划案,财务报表,同时四汇的建筑方案也在紧张的筹备中,但很显然,即便是在这样忙碌的时间里,有些人还是不忘八卦一下别人来充实自己。
杨嫣然踩着细高跟风姿妖娆地闪进办公室,正好与出来的赵沉深照面。
她笑眯眯地问:“最近赵总春风满面,想是好事近了吧?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赵沉深侧目轻笑,看见办公室的员工的脖子顿时都伸长了半截,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员工对工作的热忱度还是不够,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整顿整顿了。
“杨秘书,我发现最近你往德克的频率也挺高的,莫不是看上了德克的哪个员工?看在我与顾总的交情上,想必挖这么一个人来四汇也不是难事,这样近水楼台先得月,杨秘书是不是要先请我喝喜酒了?”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私事公事混在一起呢。”
杨嫣然直感觉头皮发麻,怎么一向严肃冷静的赵沉深也有这样幽默的细胞?
“赵总,我还有一个问题?”
赵沉深顿住脚步,她便笑道:“这还没到下班时间,不知道赵总行色匆匆是往哪里去?莫不是去德克?”
不待赵沉深回答,便一阵风似的闪了出去。
赵沉深摇摇头,大感近日的威严即将在他们的八卦里不复存在了,八成不用多久,他就要处在岌岌可危的地步了吧。
还是老话说得好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