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接到赵沉深的电话,正准备出去,一名年轻男子拦住了她。
“请问您是顾余生顾总吗?”
余生点点头,不明所以,眼前的男子英俊爽朗,但她确实不认识,而她之所以有些不镇定,是因为对方长得像极了顾清恒,尤其是那双眼睛,媚眼如丝,深情如水,和顾清恒的神色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您好,我叫林似衡,林何是我的母亲。”
对方伸出手,余生便与他相握,他拳骨有劲,并不像赵沉深的手,宽厚及温暖。
“我母亲昨天晚上自杀了,她留了封信给你。”
余生一震,险些摔倒,林似衡稳稳地扶住了她。
“怎么会?”
“这段日子,我母亲便一直昏迷着,她一直叫着一个叫顾清恒的人的名字,我并不认识他,但是我想,他对我母亲应该很重要。”
余生接过他手中的信,里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余生,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去了。
我很幸福,因为我即将看见他。
本来这些年我以为自己已经过得去,可是在遇见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从未过得去。
他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居然也会有如此动情的时候,而这个事实,我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现在,我终于可以去面对他了。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知道你已有自己的幸福,可是请你帮我照顾似衡,他是我最后的梦。
她抬头看向林似衡,似衡似衡,难怪是这样的名字。眼前的男子眉色厚密,眼睛狭长,有一种令人着迷的风情,和顾清恒确实很像。
“你母亲走得很安详,你不用太伤心了。”
“我知道,母亲走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我便知道她一定很幸福。你能告诉我,顾清恒是谁吗?”
余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并不清楚林似衡是不是顾清恒的儿子,而他虽然长得像极了顾清恒,可是在那个过去的故事里面,林何从未提过和他还有一个儿子?
如果林似衡真的是林何的儿子,那一切都还说得过去,但如果不是呢,那么林何不也同顾清恒一样,怀揣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走过了人生那么孤独的几十年?
余生忍不住揪心地疼痛,为林何,为她的情根深种,为她的深情不悔,为她的一世孤独。
她说:“你母亲是个很伟大的女人,这个故事有点长,你需要很有耐心地听完,而我,并不确定这其中有你想要的答案。”
“没关系,等我处理好母亲的后事,我再回来找你。”
余生点点头,看着林似衡渐行渐远的背影,周身发颤。
赵沉深适时地把她抱紧,他说:“不关你的事,不要怪自己。”
“沉深,我觉得我简直就像杀人凶手,先是害死了清恒,现在害死了林何。”
“余生,这不是你的错,顾清恒是因为生病才去世,林何是因为爱他才去世,这一切都不是因为你。”
余生忍不住泪流满面,其实她也明白,林何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去找顾清恒的,幸福,期盼,蠢蠢欲动又惴惴不安,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她还是这样动情地爱着他,不得不让余生感到动容。
这一种爱,在有生之年,从未来到,可是她还是不后悔。
“沉深,我突然很想去看看清恒。”
赵沉深微笑颔首,他说:“我陪着你。”
顾清恒的墓地在上海西郊,余生和赵沉深便直接飞去上海,一步没停赶到了墓地。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感受到了悲伤的气氛,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赵沉深便脱了外套盖在余生的头上,余生坐在顾清恒的墓地边上,恍若未知。
春天已经来了,西郊的风景也算是极好的,漫山的花草,正长势迅疾,余生坐在青葱绚丽之间,一刹那迷了赵沉深的眼。
余生说:“哥哥,我过来看你了,还有沉深,我们在一起了,你会生气吗?”
风声,雨声,夹着不忍破碎的心声全部拂进赵沉深的耳里,他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心慌。
原来在余生的心里,是他低估了顾清恒的份量。是他用他自己的方式给顾清恒定义了一个仅仅是亲人的名义,现在看来,已经超出所料。
“哥哥,林何去世了,你知道吗?说不定你不久就可以看见她了,我并不确定你是不是愿意让她睡在你的旁边,可是我想,我想把她放在你的身边,你们俩都太孤独了。”
赵沉深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好似已经看不清余生的面容,只知道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愿意被打扰,于是他僵硬着身子,毫不顾及额头上的热度。
“公司现在运行地很好,我没有让你失望,我还扩展公司业务了,逍遥帮了我很多,你真聪明,看人的眼光也好,逍遥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原来在这五年里,陆逍遥也是占据了她的一部分生活的,他应该感恩吗?为什么在这样一种感激里,他感到无力,感到颓废,感到心痛,是因为顾清恒就那样在去世之后也为她安排好了这一切吗?作为一个男人,他确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他无法向余生证明,在这五年内,他是怎样活下来的。
“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找回了沉深。在你和林何之后,我真的明白了很多东西,比如珍惜,比如深爱,这些都是你教我的东西,在那些年里,我并不能深切领会,然而在和沉深一起的日子里,我学会了。”
赵沉深抿嘴微笑,他用五年换来的这一切可能,都只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他爱余生,比顾清恒多很多很多,在很多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爱她爱到尘埃里。
他蹲下来抱住余生,他的身子很热,大概在发烧,他说:“顾清恒,谢谢你,把余生养大,让她这样的美好,这五年,就像一张空头支票,差点耗尽了我所有的耐性,还好余生回来了,我这辈子,都不会输给你。”
从墓地回来,余生带赵沉深回了上海的房子,那是个很古老的有深深宅院的房子,罗密的藤萝缠结在一起,泛着浓重的岁月的味道。
赵沉深的头更重了,他简直讨厌死了这种味道。
不知道是他掩饰地太好,还是余生太过悲伤,并没有发现他的脚步虚浮,并且脸色苍白。
他深感无奈。
还好第二天,他就退烧了。他熬了粥,又煮了点姜汤,给余生吃完,两人便回了A市。
赵沉深极少生病,但这次生病却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不是失望,不是气馁,而是无力。
而他,并不知道,这种无力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越来越沉重,他感到有一场巨大的浩劫正向他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