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才露出了一点点小脸,浣衣院的嬷嬷就踢开了文檬书的房门,吓得她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一夜,原本睡得就不安稳,早早就睁着眼睛等待今天的暴风雨,却不料是如此强悍和粗鲁-------
文檬书漫不经心的边穿衣边看着嬷嬷两片凉薄有些泛紫的嘴唇随着从双腮耷拉下来的脸皮一张一合:“自今日起,将军府所有奴仆的衣服都由你这个蹄子一人负责,浣衣院里所有浣衣水池也都由你负责更换新水。”
所有衣服?这当人是头驴吗?
就算是头驴吧!大清早也让驴看下赏心悦目的脸,好卖力干活啊!
这嬷嬷也实在太老了些!
不理会嬷嬷嚣张的眼神,文檬书挽起衣袖拿着水桶,开始这分配下来的任务。
上官乾榛从背后偷袭的一掌,不过才一天,身体还很虚弱,来回挑着几趟水,就有些吃消不起,两条腿在不停的哆嗦,两只胳膊也不听使唤,但奇怪的是,五脏六腑却如风抚摸过温暖,然而霎那间一阵狂风袭来,水池里的清水上都漂浮着片片落叶,文檬书双手插腰气馁的看着这一幕,有心撞死在这水池上有木有?
“文檬书,你是太聪明还是太蠢?”谈定的女声带了十足的鄙夷,文檬书错愕的抬头,看着穿着一身淡灰色紧束衣袍的暮英,纤掌紧握着一把刻有花纹的剑鞘缓缓走来。
文檬书不以为然,反问道:“你认为呢?”
她微微蹙眉,然后道:“不管隐二爷如何护你,你都死期将至,何必窝在将军府,给自己难堪!”
文檬书眨巴眨巴眼睛,还是反问:“你的意思是,要我自刎谢罪?”
暮英有些不耐烦,说:“不然呢?你是想亲身体验惹恼曼陀庄主的后果?”
文檬书不客气的凑上前去,说:“如果我没有记错,是你们将我从凌仙苑贬为奴,也是你们将我买进将军府,死不死自然由不得我?不管你们怎么处置我,我都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
其实,在青墨告诉文檬书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上官乾榛很想杀她却一直未杀她,她便开始寻思着整个事情的始末。
知道文檬书是朝廷杀手,知道隐二爷很有可能是被她所害,上官乾臻那一掌击中却没有用全力,而仅仅只是试探,在她惹怒他,想杀他的情况下,他依旧容她活着,那只有一个理由,文檬书有着让上官乾臻杀不得的理由。
文檬书见暮英如鹰般的瞅着她,也不计较,继续说:“而且我是真的不想死!”
接着拾起扁担,挑起水桶,重新工作,独留暮英一人杵在那里。
见识了上官亁榛的武功,文檬书是真的无法心安,无论如何,她必须得活着。
谁会想到连续七日任劳任怨受苦受累的文檬书会逃走?
会在这夜黑风高的晚上爬狗洞!
这将军府文檬书是仔仔细细勘察过了。
这奴仆院子又名芳芸馆,正门便踏入浣衣院,向东乃是青墨所待的宏膳院,西边管侍厅。浣衣院与宏膳院相隔十尺小巷,沿巷有一通往外河引水的闸口,过了闸口是所有婢女的住所,闸口向东就是莲亭——将军府的后花园,也就是第二次挨打的地方。
孰不知这后花园的围墙竟有一处破洞。
文檬书千辛万苦才蹭爬过这直径不过40CM的洞口,拍拍身上的灰尘,咽下口水,提着她的包裹看着面前陌生的黑夜,墙外是阴森的树林,林边有一片辽阔的湖——-
她别无选择只用沿着湖跑路。
“再见了,青墨!”
“如果有一天,我有了能力,我一定带上你”
在黑暗中摸索走了一段路程,见将军府已被抛之脑后,便歇下脚靠着树眯了一会,这露宿野外还真不是人干的事。
那貌似聊斋里呼啸的夜风总在耳畔响起,让人心不由的打鼓,她屈着,用双手抱住双腿,半梦半醒,直到睁开眼眸时,微亮的天空明澈如洗,有一个三角形状的云端如曙光一般越来越光亮。
文檬书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其实,自从隐书院出来,她就想过一走了之,但苦于没有任何准备,怕还没开始闯荡就已经沦为乞丐,或许悲催的还会遇到什么大盗、人贩子等。所以她利用将近一周的时间,向芳芸馆所有面善的婢女借了跑路财,向小厮借了二套衣服,向青墨要了管够三天饱的烧饼。
现在的她,穿着一件棕色男装,带着竹编的斗笠,怀里有着沉甸甸的三十五文钱,手上提着烧饼,心里无限踏实。
但是,也是有遗憾的,那就是她没有将要逃走的计划告诉青墨。也不知青墨现下是不是对她失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