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不见往日买卖的热络景象,倒见一群人围在街边一角议论纷纷。
随着众人指点之处一看,只见一名脏污瘦弱的少年小乞儿,正跪在地上,胸前还挂着块纸板,上头写着歪歪扭扭的“卖身葬母”四个大字,乞儿的后面有个长长的草席,显然是她逝去的母亲。
原本古时卖身也不是啥鲜事了,只怪对方是个邋遢乞儿,才引子这些闲来无事的路人,有了个闲嗑牙的机会。
一旁卖鸡蛋的妇人挎着装满鸡蛋的竹篮子说道:“我说小乞丐啊,你自小无父无母,哪来的娘啊?!”
那早已熟识这小乞儿的酒楼跑堂小厮,甩着肩巾讪笑道:“她呀,是替西街那李家子孙敬孝呢。”
萍姑听到李家子孙四个字,全身就哆嗦地站不稳,幸好我及时扶住了她。
身边又有人:“人家有钱的老爷、夫人要的全是干净、规矩的姑娘家,有谁会花银子买个小叫花子回去当丫鬟?”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围观者的一阵大笑。
还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吗?小乞丐当丫鬟,我还是第一回听闻这等鲜事呢!”
“小叫花子,回去破庙里秤秤斤两吧!瞧你要肉没肉、要模样没模样,怕是卖到**去,人家都还嫌嘴扎哩!”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讪笑着,只是小乞儿脊梁骨一直都是直挺的,虽不作回应,但眉宇之间的一股正气摄来让人不自觉闭了嘴。
一伙人正要一哄而散之际,却见两名蒙面青衣女子在小乞儿身边停了下来,皱眉打量着她,小乞儿瘦骨嶙峋,一头长发乱糟糟的顶在头上,模样看来像是只有十五、六岁,一身衣衫褴褛、脏污不堪,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眸。
其中一名青衣女子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荷包,仍给了小乞儿,冷冷地说:“把你娘葬了,来尼姑庵找我。”
尼姑庵,青衣女子?
是迎蝶轩的人。
我匆忙上前,拉起了小乞儿,将昨晚才收好的荷包递给她,说道:“尼姑庵去不得,要去就去我将军府。”
那青衣女子竟也不敢示弱,拉着小乞儿的另一个胳膊,说道:“将军府得罪天子,自身难保,只怕有朝一日会被夷为平地。”
我加重了手上力道,试图将小乞儿拽到我的身边,说道:“迎蝶轩乃是江湖公敌,只怕也得瑟不了几天,就被曼陀山庄一锅端,从此销声匿迹。”
口头上占不了便宜,青衣女子竟然使上内力向我攻来,一时惊慌失措连忙放开乞儿步步后退,只见她一锤顶上我胸膛随即化为一掌,一股强大的热力奔腾于我的身体,犹如将这身体五马分尸般离散痛苦。
我随即倒在地上,却尚有一丝理智,我盘腿坐下,吸气打坐,嘴里破出‘吸魂咒’,一阵犀利风起,卷起落掉在地上的枯叶,形成了一股屏障旋绕在我的四周,青衣女子不肯罢休,拔出剑直指我而来,进了屏障内,那剑到眉头却停下了,那青衣女子身体突然就轰然倒地,连带着剑也清脆地掉在我的脚边。
我停下咒语,万物寂静,另一位青衣女子大喊:“言心!”
她扶起躺着的女子,探了探鼻息,大愕道:“死了?”
一双犹如利剑般的双眼瞪着我,我分明看见,那满眼**裸的仇恨,随后她扶起那女子将其背在身后离开。
我看了看四周,人都已经散了,只剩下乞儿和萍姑,乞儿眼神有些慌张,却保持着站立姿势静静地看着我,萍姑呢?则是瘫坐在地上。
我上前扶起萍姑,不料她突然嚎啕大哭,边哭边说道:“我可怜的姐姐啊,你怎么就这样丢下我,去了呢?”
我糊涂地看着乞儿,乞儿指了指草席说道:“这个死了得并不是我娘,是这位婆婆的姐姐,听说是将军府被赶出来的李嬷嬷,儿子儿媳不孝,把她安置在前面的破庙行乞,昨日不知怎么地就断了气,我见她可怜,就想把她葬了。”
我看着草席,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连呼吸都很困难,如果不是我那日说得那番得瑟话,如果在婉仪居我坦然认错,她就不会沦落至此,以至于送了命,我甚至没有面前这个乞儿活得洒脱。
我无法面对萍姑,无法面对乞儿,只能选择仓皇而逃。
其实我知道我错了,我今日来到这里也就想着来弥补我当日的张狂无理,她是一个嬷嬷,她有权利将我不服从上报到当家主母那里,那只不过是她的职责。
眼泪并不能阻挡我内心的压抑,可还是肆意的涌出了眼眶。
不知不觉,我跑到了将军府后花园墙外的丛林中,还记得我想逃离时曾爬过墙上的狗洞,可我不敢进林子,一直都是沿着湖走。
忽然听见竹林里出来声音,我往竹林里走了几步,从竹叶的缝隙里望了过去,
一位束发的男子身着白色便服,手持一把软剑,在日光之下轻灵的挥舞着。身姿轻盈,灵动飘忽,剑法精妙,一招一式竟如同舞蹈一般优美。
被这竹林青叶细筛过的零碎日光笼罩,他像极了一朵姿态高洁的青莲,又似一株晨染朝露的绿竹,说不尽的**。
“谁?”
随着声音,一闪银光袭来,我尚未反应,他已经来到我的身边,身后的红色披风挡住了银光,他一边慢条斯理地系着红色披风上绸带,一边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我。
我才哭过,那眼睛自然红肿不好看,可我也顾不得许多,只双手作揖,说道:“奴婢见过三公子。”
他并没有理会我,只与我擦肩而过,那红色披风扫过我的胳膊,凉凉的,犹如他这个人给我态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