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将军府,来到了书房。
他解下披风,我迅速上前接住,挂在床边的架子上,见他坐在书案后,我又迅速的倒上茶,恭敬双手的递上。
他瞅了我一眼,接过茶,抿了一口,放在一旁,拿起书案上一本书边翻看边说道:“退下吧!”
这就有些纳闷了,我自醒来,一眼都没去见隐天冶,他不生气麽?
难道他恢复我肉身,不是为了隐天冶?
我仔细打量着他这个人,还真是越看越是看不懂,他贬文檬书为奴,我猜想他实则是一石二鸟,既兑现了隐天冶的嘱托,又打压了文檬书的气势,报了陷害隐天冶入狱的仇。
可是文檬书与他的第一次相见,就是我与他第一次相见之时啊,既然如此,文檬书在将军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灵气受创是不是与上官亁榛有关呢?
他打我板子,屡次试探我,皆是因为他猜到我不是文檬书,可公子生辰那日,他为何将我卷入其中?为何将我丢在尼姑庵?这次又为何让我灵魂归体?
如果我的猜测有误,难么我的小算盘可就满盘皆输了啊!
我闷闷的离开书房,其实,除了前几次试探,他对我当真是冷漠得很,仿佛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与他兄弟有点意思的人,与他,只是主子与奴才。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我就提不起精神了,原本郁闷的性情更是雾霾一片。
与夕云居的奴婢们一起用午餐时,她们都是自吃自得,就像我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就这样孤独的无所事事地在自己的房里度过了一日,我这个四等丫头连最基本的岗位职责都没有。
不过还好,晚饭后,青墨回来了。
她看到了我,兴奋地就拉着我的手不说话,眼里都是晶莹的泪珠,我将手摆了摆她的眼睛,笑着说:“傻了啊,怎么不说话?”
她拉我坐在她的床沿上,焦急地问道:“你去哪了?”
不知为何,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我的心顿时就融化了,在这里,只有她,是我可依可信之人了。
可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我掰扯道:“三公子让我去置办一些京都美食,所以就耽搁了时辰。”
青墨半信半疑,不过也不说破,只换了一个话题问起我身边的趣事。
为了缓和气氛,我瞎编乱造说了好些寓言故事,例如,农夫与蛇,拔苗助长,掩耳盗铃-----
说得那是口干舌燥。
青墨递水给我,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也会穿插问几句。
月一点一点的升上了中天,院子中的吵闹开始低了下来。一些声音开始慢慢消失,最先是一些嬷嬷的大声抱怨,接着是小丫头们的谈笑,再接着是落锁关门的吱嘎,直到最后,除了远处不时地犬吠和虫子的啾鸣,就只剩下夜风细微的呜咽。
黑夜之中,一群蒙面青衣女子飞驶而来,那剑出鞘口渐渐有序,合上隐约脚下的节律,那是嗜血的前奏。
听闻只有在万籁俱静的夜里,在那些被吞噬的灵魂开始躁动呼啸的时刻,那寒冷剑气才会冲破坚冰一样的桎梏,飘溢到持剑者的身体内。
月亮温柔的光晕像是在蓦然间被遮蔽起来,铺天盖地的冷光扑洒下来,卷起无数暗黑的魅影,如同有无数凶暴叫嚣的冤魂一起涌下来,天地间只剩下血一般粘稠的杀意。
细微的叮当声密集的响过,仿佛是一缕远来的微风,不经意间吹动了檐上的绿瓦。
我猛然停止了我精彩的讲解,突然一个人影破窗而入,长剑直逼我而来,青墨想都没想就冲到了我的前面。
我拿起身旁的椅子就向那影子砸出,那人后退的几步,月下,我看清了她的模样,是蒙着面的青衣女子。
我恍然大悟:“你--------”
不等我说完,她的身影腾起,消失在夜幕中。
有一道道红色的血,从青墨苍白的指缝中流了出来,滴在地上,衣服的半个袖子上全是斑驳的血迹。
屋顶上的声音更加张狂,这些人很明显是为白天的事寻仇而来,我已经连累了青墨受伤,不能再让她置于危险中。
我冲出了屋子,脚步坚定了向空旷的地方走去,而那些黑影也随之而来。
可就在此时,暮英却凭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的嘴角含着鄙夷地笑,大喝道:“真当我将军府是谁想进来就能进得来的,来人!”
这又如上次一般吗?不是,这次的阵仗更像是两军作战。
那些青衣女子,个个眼神犀利,为首的人说道:“我只要这个女人的命,与将军府无关。”
暮英说道:“既然是我将军府里的人,那么就轮不到江湖宵小之辈来肆意拿命。”
刹那间双方就汇集成了一道道剑光,极致的残忍和极致的血腥之后,是比月光还清澈的冰冷,“叮”的一声,亮到几乎能穿刺天际激光,兵刃交错而过,映出了这些人的脸庞。
我慌忙后退,此时,我怕是已用武之地了,一心担心青墨,就跑到了屋里。
我手忙脚乱的点了灯,见青墨无力的靠在床边,我从桌上倒了杯茶水,送到她唇边,不料茶水刚进到她口中,就被咳嗽着吐了出来,竟然还连带了血。
我只感觉我的眼睛发胀,我说道:“我去找大夫……”
可青墨只拉住我的袖子,说道:“……人个有命……别惊动了主子。”
“主子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吗?”
“傻瓜--------一点小伤-------不碍事”
看着她手臂上的血,真的六神无主。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止血!
我用手压住她手臂上的伤口,说:“你别动,要流血。”
然后将烛光拿在手上,开始检查她手臂上的伤口,还好并不严重,也没有发黑发紫,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我打了点热水,幸好房间里有干净的布,也还有从隐天冶那里偷过来的酒和创伤药,我默想了一下的包扎伤口的步骤,开始小心翼翼的包扎。
她看我做得仔细,笑了笑说:“……谢谢你------”
我已经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被她这一谢,眼泪就哗啦啦地流。
她的额头触手并不觉得烫,反而是湿冷的,她闭了闭眼睛,缓了一口气,说:“……皮燥肉厚……很快就好了……别哭了”
我“噢”了一声,将她扶上了床,脱了鞋子,盖上了被子。
“檬书?”她有气无力地喊我。
“嗯?”
“你能陪我一起睡吗?”
我笑了笑,脱了衣服,就钻进了她的被窝,她突然说道:“我有些冷。”
我伸手抱着她,说:“这样还冷吗?”
她没有回应,借着月光,我看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酣然入睡。
但愿她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