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次日一早，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莲生牵着马候在陆府大门外，黑衣黑袍的莲池和两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各自牵着马。
陆维在陆缘的门前站了一会，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还没走，他就有些舍不得。看了看天色，隐隐有些亮光了。他看了眼紧闭的门，向大门走去。
大门外，莲生站在一旁用心记着主子的交代。
“。。。。。。三餐还是还是按我说的准备；每日练满一个时辰的字，你要收起来，一张也不能丢，回来我要检查；尽量少出门，一旦出去除了你和秋色秋水，还要另外跟着至少四个护卫。。。。。。”
莲生伺候陆维五年了，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家主子这么罗嗦。一大群人在这门口都侯小半个时辰了，眼看天就要大亮，主子还在絮絮叨叨。莲生和所有人一样，面上一片严肃之色，内心其实早就沸腾起来八卦起来——原来他们高深莫测的主子也是啰哩啰嗦的俗人一个啊。
陆维说得多了说得久了，最后发现周遭气氛不对，自己的那些个手下，怎么看都是一脸便秘之色。
陆维哼哼两声，跨上马背，扬鞭的刹那又匆匆补了一句，“好好照顾二小姐。”
莲生看着飞驰而去的四道身影，憋不住终于捧腹大笑。
莲生笑够了领着众人回去却在瞄见了躲在大门后面的二小姐。清晨寒气重，二小姐只在中衣外套了一件薄袄子，连衣带都系错了，冻的小脸通红的。莲生走进仔细一看，看到陆缘额头比碗底小不了多少的一块结了血夹子的伤疤，心里咯噔一下，首先想到的是：幸好主子先一步走了，这要是被主子看到了，落云居少不了又是一阵天翻地覆。
莲生看着陆缘趴在门边伸长脖子望着前方已经没有一个人影的街道，再看看她眼睛下面一圈青灰，心里一下子透亮。
他上前几步，轻声道：“主子走远了，小姐回去吧。”
女娃娃的脸可不是小事，这么大块伤疤，留了痕迹就糟了。莲生前脚把陆缘哄回屋里，后脚立马遣人去请大夫。
大夫开了一张方子留下一个装着药膏的瓷瓶嘱咐饮食清淡之类。
陆维走了之后，陆维开始了真正养猪的日子。
每日睡到日晒三竿，用完早膳晒晒太阳用午膳，睡完午觉带着秋色秋水去后花园里走一圈回来用晚膳。
用完晚膳有重大任务要完成——练字。这是怎么躲也躲不掉的，因为陆维回来要一张一张检查。
陆缘摸摸额头上结了疤的伤口，心里计算着距离陆维回来还剩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到时候疤痕还明不明显。
莲生守在小书房门口，远远见秋色端着托盘迎面而来。受罚后，秋水还是叽叽喳喳的有说不完的话，秋色却愈发谨慎稳重。莲生暗暗点头，收回的眼神落到对面垂着头站的笔直的冬雪身上。秋色和秋水回来后，冬雪又回到她守门丫头的位置。明明是同一个人一样的姿态，莲生总感觉有些什么东西变了，却又说不清哪里变了，只是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秋色推门而入，温暖扑面而来。给陆缘研磨的秋水立马走上去接过秋色手上的托盘放在桌子上，回身冲她眨眨眼，凑近小声戏谑，“这么长时间，别说莲子羹，怕是骨头都炖得稀烂了吧。”
秋色瞄瞄陆缘，见她埋头写着字，并未注意这里，抬手捶捶秋水的肩膀，“浑说什么呢，不过是厨房的胖师傅问我些事，耽搁了。”
“是胖师傅啊，我还以为。。。。。。”
秋水还未说完便被秋色捂住了嘴巴，见陆缘只是专心练字，拖着秋水绕过屏风出到堂屋才放手。
秋色指指秋水的嘴，恨铁不成钢，“再不管管这张嘴，早晚有一天会被它害死。”
秋水有些不明所以。
“主子嘱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仔细你的皮。”
主子临出门前传过她们，一番告诫，一番勉励，一番嘱咐。其中有一条——小姐年纪小，在她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清楚。
秋水有些愤愤不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过两年小姐也是要嫁人的，难道要等到洞房花烛由姑爷一一教导这些事？”
秋色见她越说越混账，赶忙板起脸。
秋水也是个“欺”善怕恶的，见秋色脸色不好，心知自己这番话已是有些大不敬，虽然是大实话。
小书房里，陆缘撑着下巴看着两秋消失在屏风之后，不由得郁闷非常。
不就是男欢女爱郎情妾意吗？需要这样瞒着她？
写好最后一个大字，吹干墨汁，整整齐齐摆在一旁。
陆缘想起小馨儿藏着一堆书还只看了一半，当即觉得明日定要去翟王府将其啃完。
远在西南的陆维如果知道自己藏着掖着的宝贝被翟王府后花园一堆埋在桂花树下的市井微黄小说给荼毒了，绝对有一把火烧了翟王府的心。
陆维出门半个月后，陆缘第一次要求出门。
莲生想翟王府的铜墙铁壁比落云居还厚实不少，出不了事，便安排了四个护卫随他一齐一路护送。
陆缘是翟王府的常客，马车到翟王府门前不用通报就直接被请了进去。
陆缘刚进府便觉得气氛与往常不同。廊间穿梭往来的下人们身上都带着股兴奋和喜悦。陆缘暗道：翟王府有喜事？城哥哥要娶新娘子了？不对啊，城哥哥的世子妃是去年才定下的，要到后年才成亲呢。
一路思量着，到了翟馨的馨香小楼才知道——原来是四皇子上门提亲来了。
临窗的小榻上垫着厚厚的毡子，陆缘坐在榻上小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听着翟馨的贴身丫鬟轻烟说完，便发出一声长长的“哦。。。。。。”
不论平日再如何大大咧咧，遇到这种事还是有些害羞，听着陆缘带着戏谑的长长的尾音，翟馨更是耳红面燥，起身越过榻上的小几抡起拳头就要往陆缘身上招呼。
陆缘侧身躲在，笑得越发大声。两个人一追一躲，馨香小楼里一时笑声不断。
笑闹一阵，陆缘见翟馨恢复了以往活泼爽朗的性子，便嚷着去挖书看。
翟馨的书都藏在馨香小楼后花园的桂花树下，整整齐齐码好用一个大铁皮盒子装着。这般神神秘秘掩藏的也不过是市井流传的戏文小说，讲的都是些才子佳人情意绵绵。翟馨看倦了那些个高歌三从四德的《女诫》《女训》《列女传》，偶尔挖两本来换换脑子。想陆缘献了一次宝，却被她惦念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