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正式上课时,陆缘随意瞄瞄发现空了个桌位,想想可能是请假了,便没在意。
玉音之今日对陆缘关注得紧,三次找人回答问题点的都是她的名。三个问题都是和弹琴的指法和技巧有关,对学琴的人而言都极其简单,但到了陆缘这里简直是比天书还难。陆缘一个劲地挠挠脑袋又挠挠鼻子,支支吾吾半天,脑门都急出汗来了。
翟馨扭着脑袋,手脚并用地给她打手势,做口型,脑袋上的汗流的比陆缘还多。
玉音之只笑看着,也不阻止。
陆缘是真答不上来,想着这次是真完了。闭闭眼睛咬咬牙,一只小手伸出来,“您打吧。”瞄瞄玉音之的脸色,唔,还算和蔼,想想又加一句,“轻点成吗?”
先前还是一副杀生成仁豁出去了的模样,只一下,又变成可怜兮兮的小羊羔。
玉音之意不在为难陆缘,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很好玩,逗起来肯定更好玩,果不其然。保持着教习应有的和蔼而不失威严的笑容,玉音之语重心长滔滔不绝讲起学琴之道,末尾来了一句,“陆缘,懂了吗?”
陆缘一直盯着玉音之的嘴唇看,貌似听的认真实则早已神游太虚去了。好在听到最后一句询问,眨眨笑眯眯的眼,回答得干脆利落又诚实,“不懂。”
玉音之错愕,众女绝倒,不懂做什么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理所当然?
翟王妃是真心喜欢陆缘,真好翟馨也非常喜欢这个新认识的玩伴,就想着让翟城跟陆维打声招呼,只要是在王府学琴,以后每日午膳索性都留在王府用算了。
吃得饱饱的两位小姑娘唧唧咋咋还有说不完的话。见花园里景致甚好,阳光温暖,就让丫鬟们找来毯子铺在草坪上,两人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赏赏花,晒晒太阳,说说悄悄话。
“哎,你知道吗?”翟馨拿胳膊捅捅一旁的陆缘,压低着声音神秘兮兮道:“徐惠宁的爹死了。”
陆缘被暖暖的阳光晒得晕晕乎乎的,懒洋洋地问:“徐惠宁是谁啊?”
翟馨索性坐起来,揪着陆缘的耳朵,“她昨天还骂你了哩。”
她?她叫徐惠宁?陆缘记起来了,昨日翟王妃训话时,喊的是惠宁。
“她爹死了?怎么死的?”
翟馨扯了一把草放在手心把玩,“嗯,她爹可是朝廷二品大员,大官呢。哎,”她贼兮兮地看了看周围,示意陆缘把耳朵凑上来。
陆缘被她这种神秘兮兮紧张兮兮的样子感染了,真歪着耳朵贼贼地凑上去。
“她爹是和人打架被打死的呢,另一个人也死了。”
既然是大官怎么会活活被人打死了呢,身边都不带人的吗?哥哥每次出门身边都有跟着莲生和另一个武功高强带着面具的人。
陆缘有些怀疑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翟馨见自己被质疑了,一急之下把老底都抖了出来,“我早上趴在爹娘的窗脚边都听到的。爹爹还说皇帝伯伯要严查此事呢,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陆维听她支支吾吾急死了。
“后来,后来就没有了。”
陆缘最烦这种吊胃口的事,感觉被悬着,这种够也够不到下也下不来的感觉真不好受。
“你明明说还有的!”
翟馨被陆缘拽着胳膊挣也挣不开,只好含糊道:“后来,后来爹爹压着娘亲,说得很小声,我没听到。”
陆缘不懂翟馨怎么突然间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似的,还想问问,说话就说话呗,你爹压着你娘干什么?就见一个王府的丫鬟领着秋色向她们走来。
秋色先给翟馨行礼请安,然后才对陆缘说,“小姐,少爷来接你了。现在正在前院等着呢。”
陆缘一听,兴奋得拔起腿就跑,跑到一半,又停下来冲翟馨喊道,“小馨儿,别忘了给我留几块薄荷香糕啊。”
秋色匆匆行礼告辞,跟在后面一边追,一遍喊,“小姐慢些。”
前院待客厅里,气氛有些凝重。
翟王爷捧着茶杯,执着盖子撇了半天的茶叶也不见喝上一口,颓然放下茶杯,重重叹口气道:“一个吏部尚书,一个商会副会长,一个是四皇子的心腹,一个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两个人都死了,明明不相干的两个人,怎么就同时死了。”
“我看八成是太子下的手。胡皇后的枕头风吹得紧,前段时间皇上数次有改立太子的想法,虽然被言官以立长立嫡的祖训压了下去,但太子恐怕是寝食难安哪。”翟城神情严峻,心思透亮,哪有半分之前的顽童模样。
翟王爷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
陆维只静静地品着茶,并不开口,直到茶水见底,才慢条斯理道:“两败俱伤这一招要是用的好奏效的话就是一本万利。”
陆维起身踱了几步,继续道:“你们说这次谁的损失更大?”
翟王爷沉思了片刻,“今日早朝数位大臣联合举荐余庆任吏部尚书一职。这余庆表面上是中间派其实背地里早就投靠了太子,今后朝廷四品以下官员的升迁任命就牢牢掌握在太子手中了。”想了想,又不确定道:“但是太子这边也折了商会财力的支持啊。”
翟城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陆维,“除非他已经找好了接替的人,而这个人在商会里比副会长更有威信!”
陆维苦笑,“是,对我,他势在必得。没料到夺嫡之争会爆发得如此之迅速,想避也比不了了。”
三人沉默了一番,陆维对着翟王爷严肃道:“皇上老谋深算,绝对是早看穿了太子的障眼法。但他却把这般棘手的案子交给您来处理,您还想不到缘由吗?”
翟王爷深思一番,和翟城对视一眼,瞬间失力,“原来如此,原来他对我终是不放心。”
这件案子,他要是处理不好,就是无能,皇帝再乘机扣个罪名。处理好了,就和太子杠上了,鹬蚌相争,最后还是皇上得利。
翟城站起来走了一圈,咬牙切齿,“我都装得这般无能了还是无法打消他对翟王府的顾忌?”
瞬间,空气里再次陷入死寂。
过了良久,廊外远远地传来噼噼啪啪的脚步声,陆维侧耳一听,笑着起身去开门。
廊子的另一头,陆缘看见哥哥的身影就站在门口,加快速度。
小小的身子用力地撞进陆维的怀里,陆维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拍拍陆缘的小脑袋笑骂,“跑那么快做什么?”
陆缘眨眨眼睛,“怕哥哥跑了呗。”
陆维笑骂一声,撩起袖口擦擦陆缘额头细密的汗珠,接过秋色手中的披风,给她披上在细细整理好,才搂着陆缘向翟王爷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