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天,夏至将军的府中却冷清的很。夏至身为边关大将,共有一妻一妾,或许是因为杀戮太重,并没有儿子,仅有的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出嫁,而另外一个……则因为私奔而被夏至将军当作弃女,但家丑不可外扬,此事被夏至将军瞒得严严实实。
苏日辰就是顶替了夏至将军私奔女儿夏悠悠的名号,来到了夏将军府。
雪簌,也因为被夏至将军认定是妹妹夏眉烟的亲生女儿方迟眠,而入住了夏将军府。
当苏日辰和雪簌在夏至将军府见面时,苏日辰换上了女装。发髻是寿王景泰的贴身侍女青儿亲自为她盘好的,粉色短襦和紫色长裙也是青儿为她挑选的。
当头戴金钗,身配荷包的苏日辰和雪簌站在一处时,几乎就是亲姐妹,那面容生的十分相似。
雪簌的神情很复杂。
等到夏至将军将她们托付给府中的管家汤嫂后,便匆匆离去。虽然苏日辰被赦免了死罪,但国舅一党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打击寿王,朝堂上的纷争依然十分激烈。对于夏至来说,寿王如今不仅是雪簌未来的夫君,而且他的生死也涉及到了苏日辰的死活。如果说苏日辰真的是方青海孪生兄弟方清湖的女儿,那么她和雪簌便是堂姐妹,也是自己要照拂的对象。
等汤嫂安排好苏日辰的住处后,苏日辰独自坐在假山旁边的小亭子里乘凉。亭子下是一方人工开凿的小湖,湖中到处是怒放的荷花,端着一杯酸梅汁的苏日辰神色有些怅惘。
自从和亲的圣旨下达之后,苏日辰就被迫离开御史台。在她留在御史台的那段时间,的确帮景泰拿到不少国舅一党结党营私的证据,可如今她只能恢复女儿身,等着婚嫁。
白云师父曾说过女子这一生最可怕的就是三从四德,可如今她和寿王生死攸关,只有她顺承旨意,才能救寿王。不是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吗,如果他可以好好的,或者说如果他能达成目标,还有什么是她不愿意做的。
苏日辰捏紧了手中的瓷勺,唇角硬生生弯出一丝笑意。
“苏……”背后雪簌的声音传来。她不知道该喊苏日辰郎君,还是娘子,或者是姐姐还是妹妹。
苏日辰回头,看着走过来的雪簌,笑了笑:“好久不见了,雪簌。那几****忙着在御史台,后来才知道你被接来了将军府。”
雪簌微微笑笑,神色有些落寞,略有迟疑地问道:“你……真的失去了记忆?”
苏日辰示意雪簌一同坐下聊天:“十一年前,我是在一处乱葬岗中醒来的。或许是我命大,被一个老乞丐所救。当时我的腿受了伤,是他将我带回了乞丐们居住的破庙。他每日将乞讨来的东西分给我吃,若是讨到了钱,就去请医师写药方,但是不够买药。……我还记得他求了那医师好多次,才得到草药的图片,他便上山给我采药。”
雪簌脸上的神情变了变,她从来不知道苏日辰的过去竟然这么惨。
“我的腿是被火烧伤后,又骨折了。在他的照顾下,我慢慢好了起来。可有一天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三天过去后,我听见那群乞丐们说看见他被一个卖肉的屠户给打死了,就因为他想为我讨一些骨头。……那群乞丐看没人护着我,就将我赶出了破庙。之后我就在街上流浪,后来遇到了一观师父。”苏日辰若有所指地边说边看着雪簌的表情,“我记得雪谷主告诉过我,你当时被带回神医谷时,也短暂的失去了一些记忆。”
雪簌的神情有些慌乱,她尴尬地掩饰着眸中的惊惧,不敢去面对苏日辰的脸:“是,我被吓到了,所以……所以忘记了好多事。”
苏日辰淡定地看着雪簌的脸,微微一笑,道:“其实,我真的很好奇,当年方家发生了什么事。雪簌,如果你是夏眉烟和方青海的女儿方迟眠,而我是方清湖的女儿方晨曦,那么我们就是真正的堂姐妹。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在你能想起来的记忆里,方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方晨曦?”雪簌的声音略微高了一些,她显得有些激动,“不,你不是方晨曦,他们都说你是夏悠悠,你是夏将军的女儿,你和我是表姐妹,不是堂姐妹……不是!”
苏日辰深吸口气,似笑非笑:“你知道的,我不是夏悠悠。真正的夏悠悠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夏家。”
“不!”雪簌豁然起身,坚定地看着苏日辰,说道,“你是夏悠悠,圣旨上写着你要和东戎二皇子乌木成亲,而夏至将军也已经昭告天下,你就是他的女儿夏悠悠。”
苏日辰不再逼迫雪簌,她心中的怀疑在逐渐的被验证。雪簌的记忆说不定从来都没有丢失,她或许是唯一一个真正知道和经历方家之事的人,而她到底是不是方迟眠,现在谁也说不清。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知为何苏日辰想到了这句话,眸中的冷淡渐渐化开,朝雪簌笑笑:“天气热,你要不要也喝一碗酸梅汤?”
雪簌摇摇头,半晌不说话,苏日辰也不逼迫她。
正在此时,汤嫂忽然从院外走来,脸上皆是笑意,等走的近了,说道:“二位娘子,寿王府上派人来了,请二位过去见见。”
苏日辰和雪簌只得起身去见,本以为是寿王景泰,不料居然是雪谷主和淑慧。
这淑慧乃是苏日辰从**里赎回来了,只为了报答恩情。淑慧早就对苏日辰芳心暗许,虽然苏日辰不经常回别院,可淑慧的一颗心早就放在苏日辰身上,陡然得知苏日辰是女子的身份,她的一颗心都要碎了。
当然除了淑慧的心,还有和裕公主的一见苏郎误终身的心肠也要断了。
淑慧亲眼看着苏日辰身着女装从外面走进来,不由豁然站立,直愣愣地盯着苏日辰的那张脸,如何也想象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一颗柔软的心被刺得生疼。
怎么会,“他”怎么会是个女子,明明是个郎君才对?怎么会?
淑慧的眼神从震惊到悲哀,渐渐到了绝望,本以为今生可以觅得良人,原来皆是造化弄人。
苏日辰见到淑慧后,还是很高兴的,本想凑够来,可看到淑慧眼中死灰般的绝望,不由顿下了脚步,将眼光落在一旁冰冷脸色的雪静藏身上。
雪簌一见到雪静藏,心中百感交集。为何要将我的身世讲出来,为何不询问我的意见,又为何自从见面后就对我如此冷淡,她有千言万语想和雪静藏说,却无从说起。因为雪静藏的一双眼睛,一直落在苏日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