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话隐秘辛
天空晴朗,暖阳透过窗棂照在榻上人的面庞,他翻了个身,似是不愿醒来。此时又是一阵清风拂来,带着屡屡花香,钻入了厢房,他嗅嗅鼻子,又挤了挤眉毛,才睁开了眼。
“醒了?”一位老者坐在床榻对面的木头椅子上,笑呵呵的看着有些懵懂的少年。
“嗯..我在哪里..在自己的房中?”少年喃声道。
“行了,臭小子,还想蒙你太公?”老者笑骂道,他早知少年其实醒来许久,只是一直在那儿装睡。
“嘿嘿,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少爷摸摸鼻子道,然后在床上盘坐起来,道:“爷爷,你快给我疗伤吧。”
老者见此哭笑不得,说道:“还装,以你的底子,能受得了伤?”
这一老一少,正是玄刀阁隐退掌门楚正阳,以及二公子楚无琊。
“哎,人是没伤。”楚无琊从床边拿起自己的青鸾宝刀,见其锋刃上有数个豁口,心疼的说道:“刀却废了。”
“无妨,你再去家中宝库挑一把顺手的便是,你来,我有话和你说。”楚正阳说罢,起身出了屋,楚无琊也跟了前去。
园林正中,有一湖心小岛,碧水环绕,鸟语花香,景色宜人。岛上有一水榭,设石桌石台,铺有黑白棋盘,座上两人,一老一少。
楚无琊执黑子,他太公则掌白子,二人对弈数局,楚无琊是输多赢少。此刻又是一道白子落下,楚无琊又输了一盘。
楚无琊道:“不来了不来了,往常我与别人弈棋,想输一局都难,跟爷爷您对弈却屡尝败绩,不来了不来了。”
楚正阳笑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胜我几盘已非常人所及,你爹爹一盘都赢不了我呢,你还待如何啊?”
楚无琊道:“术业有专攻,我自十岁钻研琴棋书画之道,当然远胜旁人,只是他们的武功....”楚无琊说到这便失落起来,往日那一道道冷眼与讥笑历历在目。昨日楚哲的欺压,更是令他失意迷惘。
“琊儿,太公知道你的心思,你且莫伤心。”楚正阳指向棋盘又道:“你的棋艺日渐精益,文书作诗之道也堪称一绝。”
“那有什么用?不如练武来得实在。”楚无琊忿声道。
“不然,练武修身,学文修心,一个人武功再高强,若心术不正,那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总有人能降服得了他。”楚正阳道。
楚无琊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是一个文人若拳头不硬,遭人欺负了怎么办?”
楚正阳叹了口气道:“唉,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当今乱世,还不是以德载道的天下。或许再过十年,待明廷稳固之后,你可入了朝堂,远离江湖便好。”
楚无琊沉默了,他志在行侠江湖,从文只是情非得已,如今治不好顽疾只得无奈接受。
楚正阳见他不说话,心知孙儿失意,多说无用,不如让他一人静一静,便欲离开。
此时楚无琊想起前些日与万晓通的对话,便说道:“太公,我有一事相问。”
楚正阳停步,道:“何事?”
“风一白是不是还活着?”
楚正阳面色一变,道:“你是从何得知这个名字的?”
“太公,恕孙儿不敬,我不能说!”楚无琊又道:“请太公回答,玉门关大战,他是不是没死?”
“是..他当时确实没死。”楚正阳闭起眼睛,本就苍暮的脸庞仿佛又老了几分,问道:“你都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这没来由的一问让楚无琊有些懵,不过他并未在意,又问道:“还有,我曾经是不是中过毒?”
楚无琊有此一问,也是因为当日万晓通不慎说漏了嘴,然后他便一直怀疑自己身上的顽疾或许与这毒有所关联。
楚正阳闻言一愣,随即看向无琊的表情,盯了半晌,最后似是松了一口气,道:“中毒?”楚正阳摇了摇头,道:“太公是从未见过你中毒,若你自己都不清楚是否中过毒,那旁人怎会知道?”
几句话说出,楚正阳笑了,虽然掩饰得好,但仍是被楚无琊看出了端倪,心道:“我身上一定有段隐密往事,至于自己为何没有丝毫印象,那只有一种解释,当年出事之时,我还不到三岁。”
不过楚无琊表面上却装着很憨厚的样子,也笑了,道:“对呀,那应该是孙儿胡思乱想了。”
楚正阳点点头,楚无琊挠着头又道:“对了,萧婼燕不便登门,要我代她向太公您道声谢。”
楚正阳道:“那个丫头?好,我知道了。”
楚无琊道:“爷爷您对她有恩?”
楚正阳道:“她是洛家千金的护卫。”
“哦,原来如此,几月前秦家登门拜谢您救他家小姐之恩,您那时也连萧婼燕一并救了吧。”
楚正阳道:“正是。”
楚无琊道:“那孙儿先回屋看书了。”说罢,便离开了园林。
楚正阳望他背影的眼睛,渐渐眯成一线。少时过后,一道人影闪入亭台,那人道:“父亲,他都知道了?”
此人正是玄刀阁目前掌门,楚越凡。
“应是不知,只获悉了一点蛛丝马迹。”楚正阳道。
“定是那姓万的给他透露了什么。”楚越凡道。
楚正阳点点头,道:“无妨,他早晚都会知道,我们欠下风家的债,事到如今也还得差不多了。”
楚越凡道:“父亲的意思是...”
楚正阳道:“待他知道了真相,若要一意孤行,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楚越凡想了想,又道:“可是那柄神剑...”
“你可知七日后,在昆仑之巅将召开武林大会...”楚正阳说到这便没再说了。
二人别有深意的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且说无琊离开园林之后,回到屋中拿出一支萧,背上一把琴,青鸾携腰,独自一人出了楚府,骑上骏马,一路向东疾驰。
此时刚过午间,那马儿驮着楚无琊,顶着烈日,跑了近六十里路,终于是跑不动了,它停在一处树荫下,伏倒休息了,任楚无琊如何使唤,都不听话。
“辛苦你了。”楚无琊看见马儿喘着粗气,又渴又疲,道:“你先在这儿休息罢,等我回来给你带些水喝。”
先前楚无琊心中多有不快,只想去一个远离楚家的僻静之处弹琴作乐,可一路上他脑中想着陈年旧事,竟忘了自己跑错了方向。此时他环视周遭,颇感无奈,这是一片荒蛮山野,极其干旱,除了背阴地长着几根杂草,哪还有一点生机。
正在他惆怅之际,忽然一只蝴蝶不知从哪儿飞了过来,姿态优雅,五彩斑斓,一对灵翼轻轻扇动,在他的头顶盘旋一圈之后便朝着山中飞去。楚无琊见此,心道:“看这漫山荒野,寸草不生,怎会有娇生的蝴蝶?”出于好奇,楚无琊便跟在蝴蝶后面,想看看它究竟飞往何处。
蝴蝶在前飞舞,似有意无意的等待楚无琊的跟随,楚无琊开始还能跟得上,可那蝴蝶飞至一处山坳之内,便忽然消失不见。
“去哪儿了?”楚无琊心道,也跟着走进山坳,却没发现蝴蝶的踪影,他心有不甘,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忽见那最底下的山窝里有大群蝶虫飞舞,他连跑带跳的来到山窝之底,听见背后有水声传来,一转身,登时惊了个哆嗦。
那眼前的景象根本有悖常理,只见盈盈杂草之后,土石向两边裂开,中有一道裂缝,虽看不清深处,但却有香风徐徐扑来,风中还夹着水气,更有一群群的飞虫莺蝶穿梭其中。
竟是别有洞天!楚无琊想也没想便径直走入了裂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