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登基那天云太傅称病没去。
而这一日,玲珑伶俐将云蔻儿看得尤为紧,神色有些异样,好像怕生她知道什么一样。云蔻儿被她们寸步不离地跟着,想躲开她们出去根本不可能。
怕等在外面的池韶笙着急,云蔻儿无计可施之际,只好行小人计策,趁她们不备挨个去敲她们后脑勺儿。索性这俩丫头没料到云蔻儿有这么一手,晕倒的姿势很合她心意。
拍拍手,云蔻儿满意地转身,提着裙子撒开脚丫飞奔向云府的大门。如今进出都不用再翻墙,没有人会管她到底是竖着出去还是横着出去,唯一能管着她的那位还在床上抱着小胖啃菜叶。
云府不远处,乔离站在马车边焦急张望。
迟到的结果便是云蔻儿刚一坐上马车,乔离便迫不及待地扬鞭,两匹马疯一般的跑了出去。
云蔻儿在马车里被颠得七荤八素之际,池韶笙却递过来一套女子的衣服,耳根泛红,道:“这是宛月的衣服,换上它。”
云蔻儿接过,是一套重紫色的华服,里里外外竟有七八件之多,确实像宛月公主的衣服,十分贵气逼人。但一想到宛月公主那恶毒的女人,云蔻儿立即嫌弃的将衣服丢掉:“我干嘛要穿她的衣服?”
池韶笙俯身拾起,重新塞到她怀里:“今日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宫的,你以宛月的身份进宫是最易行的办法。”
“那宛月人呢?”
“宛月那边我自有办法,你快些换上。”池韶笙转过身,背对着不再看她。
“这办法确实不错。”云蔻儿这才拾起衣服,赞许道:“原来你娶公主还是有好处的。”
池韶笙“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此时云蔻儿也顾不上矜持,利落地换上了宛月的衣服。想了想,又将头发挽成一个少妇髻。
“你右手边有一盒首饰,挑几个戴上吧。”池韶笙说道。
云蔻儿摸到他说的那个盒子,一打开险些被琳琅满目的珠翠闪瞎了眼。
“到底是公主,有钱就是不一样……”她喃喃自语。
池韶笙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说道:“首饰不是宛月的,是我亲自挑的……”
“哦?”云蔻儿随手拿了一只金镶玉步摇,赞不绝口:“眼光真不错,我竟不知你对女人的东西也这么在行呢。”
“我,不是……”池韶笙似乎想解释。
云蔻儿正插着簪子,马车突然一个颠簸,那簪子狠狠地杵上了头皮:“哎哟!”
“怎么了?”池韶笙连忙转身,瞧见痛得眼角泛着泪花的她。
捂着痛处,云蔻儿叫道:“这马是得了羊癫疯吗?跑这么快,是跟谁过不去呢?”
池韶笙噗嗤笑出声来,抽出她手中的簪子替她插进发间,随手又拣了几只华胜簪在她的髻上,笑道:“你还是这般毛手毛脚。”
云蔻儿不予置否,两手一摊,任他打扮。待到觉得头有些沉的时候,才发现他几乎用上了半盒子的首饰。
“你这是将我打扮成公主,还是一个暴富的地主婆?”云蔻儿不满道。
池韶笙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取来一方面纱遮住她的面貌,只留眼睛眉毛露在外面。
“可以了吗?”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玄德门前,云蔻儿已经有些等不及想赶快进宫。
池韶笙却按住她,端详了一番:“还差一点。”
“什么?”
池韶笙从袖中取出一只柳枝炭笔,“宛月的眉毛黑浓细长,和你的不太一样……”说着,抬起她的下巴,托住她的脸,细细替云蔻儿描了起来。
他将脸凑得极近,眉眼相对,云蔻儿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密如长刷的睫毛;黑宝石般的眼瞳,像是浸了柔情之水的深潭,暗处涌动的漩涡仿若一瞬间便能将失神的她卷入其中;温热的气息轻轻扑来,莹白如玉的鼻尖一不小心便会触碰到被面纱遮住的她的鼻尖……
气氛一下子暧昧了起来。
云蔻儿觉得很不自在,身子本能地向后倾了倾,伸手欲推开他:“池韶笙,你故意的吧?”
“被你看出来了。”他一笑,倾身上来,俊脸压下。
隔着面纱,池韶笙吻上她的唇。
没有缠眷,只稍一瞬,他便离开。
云蔻儿羞愤,一掌挥到他身上,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不正经!”
这一掌落在他身上,不痛不痒,他依旧笑得滴水不漏。“走吧,”他伸出手,“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妻子。”
云蔻儿蹙眉,还是将手递给了他,由他扶下了马车,被他牵着往玄德门走去,仍不忘低声轻喃:“为什么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池韶笙唇角上扬,捏了捏她的手,提醒道:“夫人,专心些。”
云蔻儿咽了咽口水:“能换个不这么惊悚的称呼吗?”
他偏头:“娘子……么?”
她打了一个寒战:“公主,叫我公主就好。”
混进皇宫比云蔻儿想得要容易太多,许是碍于公主的身份,竟鲜少有人上前问她为何要戴着面纱。即使有几个不识眼色的人询问,也被池韶笙三两句打发了去。而云蔻儿,只需昂首挺胸,下巴高抬,眼睛半睨即可,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巳时,七皇子的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虽然顶着公主的身份可以参加这次大典,但毕竟是女眷,只得同池韶笙分开,坐在极远处观摩这次大典。
女眷坐席上的人很少,究其原因,其实是在岭南王逼宫的时候,大部分的妃子公主已经香消玉殒,侥幸活下来的除了嫁出宫外的公主们,大都是些不受宠的,被安置在皇宫的偏僻角落,反而躲过了那一场浩劫。故而她们似乎并熟识宛月公主,对于抬着下巴装高傲的云蔻儿,只是怯怯地看着,并不敢过来搭讪。
云蔻儿自然乐于不用应付她们。
大典很是隆重,自然也很枯燥。云蔻儿的目光紧紧追着北宫子墨的身影,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面孔,不知道此时的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总归不是笑着的。
北宫子墨只出现了约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句话没说。他没有穿明黄色的龙袍,一袭墨黑玄衣,孤零零地站在高坛上,像风沙中暴日下的一棵孤傲的胡杨。
礼乐奏响时,他缓缓地走下祭坛。
若只是看他,云蔻儿会以为正在举行的,是一场国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