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惠良没有留下来吃饭,那些早上睡懒觉起晚了没吃上早餐的下级哪里敢留下来吃,只好扯各种慌跟着这个在他们看来饭都不会吃的年轻领导走了。
黄原市电视台的几个记者的肚子也不争气,一听说要吃饭就“咕咕”地叫过不停,但是他们这次下来不只是要来做少安捐资建校这一个专题的,可以说这个专题也只是他们昨天下来时刚好遇到的。
这次考察并不是临时决定的,武惠良到原西县上任后,已经主持召开了多场会议,听取了各镇各乡各村的领导们的汇报,对原西的发展已经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但是这些了解也只是那些下级领导的“一面之词”,他们除了一个劲的说没钱,没钱,还是说没钱,完全把原西没有发展起来归咎于国家和地方投资过少。
武惠良知道这都是一群无能官员的借口,没钱是没有发展起来的一个原因,但绝对不是主要的原因,他们就知道没钱,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没钱?为什么国家会在其它地方投得更多?
一个地区引进不了其它的资金,如果永远都只是从外部寻找地区发展不起来的原因,不对本地区的各方面做一个剖析,不做自我反思的话,那这个地区就只能永远叫穷,直到其他地方都发展了,国家或者企业、企业家看到该地区发展的可能,主动到这个地区来“淘金”才可能把资金注进这个地方来,可那样的时候,可能得等到猴年马月。
武惠良不可能一来就批评原西县官员的不是。不管他们多么无能,不管他们过去多么的推卸责任,他明白自己到原西来首先要做的不是要用自己手中的威权让下级臣服,而是要用自己的能力,用自己的威信将他们折服。他清楚的知道他需要搞好与下级的关系,需要得到他们的帮助,不管他制作出多么好的发展方案,如果下级不支持他或者在执行的时候大打折扣,那么他的方案也只能沦为一个失败的典型案例。
武惠良可是一个喜欢动脑子,懂得借众人力量谋发展的官员。所以他明白自己不但不能得罪下级,反而要讨好他们。但不批评他们不得罪他们并不代表武惠良就听信他们的陈述,根据他们的汇报制定发展方案。他需要下去考察,需要下去了解,只有自己去真实了解原西发展的真实情况,原西发展的优势和劣势,他才可能做出尽可能科学合理的发展规划。
其实在当初的大会上,石圪节乡的乡长刘根民就不赞成其他官员提出的发展不起来是由于没钱,对于石圪节没有发展起来,他就总结了不是围绕着没钱死循环的三点主要原因:一、我们不了解自身的情况,自己有什么缺什么都不知道;二、我们缺乏全盘的发展布局,想到什么地方就发展什么地方;三、原西县引进不来人才,本地人才流失还很严重,许多优秀人才都往外走,大学生毕业不愿到这里来,地区和省上在人才分配时也优先考虑发展更好的地方。
刘根民说的这些确实是原西没有发展起来的主要原因,甚至可以说是许多没有发展起来的地方之所以发展不起来就是因为这几个原因(当然还有其它的原因,比如地区资源困乏;现有的基础差;一些有话语权的领导只顾自身升官发财,照顾七大姑八大姨而不顾地方的发展等),武惠良也赞同刘根民的这些看法,他看出刘根民是敢于说真话的人,他也猜到刘根民应该是只能看到问题,而不能解决问题的人,但只凭前一点,他就把刘根民深深地记住脑海里。武惠良所不知道的是,刘根民还是一个执行政策的好手,执行上级的制定的政策从来不打折扣,但他又会有所改进的执行。
要说武惠良到原西任职前,原西没有发展,那就是对田福军主政黄原市时期政绩赤裸裸的否认。但是原西县,石圪节乡,双水村之所以没有得到太大的发展,主要是田福军采取的是一种优先发展城市,然后以城市发展带动,帮助乡、村发展的放射式发展模式,所以黄原地区的改革推进得红红火火,成绩也是光彩耀人,田福军还因主政黄原市政绩突出被调到省会城市当领导干部。
武惠良更加适合做一个谋篇布局,制定区域战略规划的一把手,而不太适合做一个政策执行人。现在他成了原西县的一把手,黄原市里的领导也愿意将此作为他掌舵的实验田。就这样,原西县的未来与这位壮志满怀的年轻********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武惠良不留下来吃已经快要准备好的庆祝酒宴,也没有说乡领导和其他的领导必须要跟自己走,但是他们一早就知道武惠良此行的目的还有考察调研,也就知道他之所以不吃午饭撒谎说是要赶着回去开会,是他现在没心情,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武书记执意要走就没有一个人敢留,只好跟着他一起钻进小汽车。
武惠良选择跟刘根民坐石圪节乡政府的公车,他选择坐乡镇府的公车不是因为石圪节的公车坐着舒服,而是他想与刘根民这个初次见面就已经给他留下好印象的乡长谈谈,其实上次会议后,武惠良就一直想找刘根民好好谈谈,但又一直没抽出时间来。
“责任制实施以来,石圪节乡这几年来的农村发展情况怎么样?”才钻进石圪节那辆充斥着汽油味的公车里,武惠良就直接绕过无关紧要的话题直接问刘根民。
“这个政策制定以后,大家吃饭的问题基本解决了,但是由于这也出现了‘私有制’,由此引起的纠纷不少,比如说,地界的问题,偷窃的问题。过去田地都是公家的,现在分到了个人手里,有人就开始不安分起来,由此产生了不少纠纷,曾经还出现过打架伤人的事件,但是现在经过治理,已经比刚实施这一政策时好多了!”
“吃饭问题解决了,这是好事。但农村现在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是什么?”
“概括起来说,那就是住房问题、孩子的教育问题、交通问题、还有农民的化肥问题。”
“在这几个问题里面,你觉得那个问题最迫切需要解决?”
“虽然说孩子的教育影响最深远,对国家,社会和民族的发展来说更为根本和长远,但我认为农村现在最迫切需要解决的还是修路问题,不是说‘要想富,先修路嘛’!”
刘根民停下来看了一眼武惠良,深怕他不同意自己的观点。
“继续说,把你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
“由于原西县大部分乡、村都还没有修好公路,大部分地方都只有一条勉强可以通车的土路,但就是这路也只是修到村中间。这样的路跑的车也少,外面的车不进村来,村里又基本没有车,生产出来农产品也就不能及时拿到市场上去变成钱,而由于交通不便,大部分本可以用车干的活也得用人力,这样就占用了农民的本该放到生产中去的大部分时间,一些本可以外出务工的人员又因为过多的务农时间而被土地‘捆绑’在土地上,因此,农民的口袋鼓不起来,‘腰包问题’也就迟迟得不到解决。”
“要想把原西县的所有乡、村的公路都修成你想象的样子,那大概要得多少钱?”
“这个我还真没有想过!”刘根民挠着头不好意思起来。
“初步估计,就算是不修成水泥路,修好整个原西县的乡村马路也得要百数万的钱。那这些钱到哪里去弄来呢?假如弄不来这些钱,公路修不成,那我们的发展该怎么办,我们难道就不发展了?这个你想过没有,根民?”武惠良有条有理地半是分析半是反问的跟刘根民聊着。
武惠良突然这样问,刘根民突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刚才武书记还鼓励自己说下去,可自己说了他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还好,这时汽车已经驶进了石圪节乡的乡政府大院。
“我没您想得这么深远,武书记。”沉默了一阵,没有注意到已经到站的刘根民不好意思地说。
“那我们就好好的考察一番,做一个全局性的规划,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现在先下车去吧!这还是我第一次光临你们乡政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