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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我的爱都太重

汽车很快开会学校,一路上徐鹏展不住的对苏晓童说着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再也不这样了。”他把他抱在怀里,后悔之前为了找疯子出气,而把她丢在车上。

她不满意他的冲动,紧锁眉头,并不说话。待他扶着她下车的时候,才慢慢的开了口:“我不回寝室。想在外面坐一会儿,通通风。”

顾不上跟同行的人告别,徐鹏展拥着她坐在凉爽的树荫下。黄昏的时候,校园里的人最多,有几个人在他们前方的空地上打羽毛球,欢声笑语不断,苏晓童的心这才稍稍平静。

想到之前的事情,她仍然心有余悸。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竟是王天宏第一时间冲出来救自己,她觉得非常意外,却也非常庆幸。不管怎么说,她要谢谢他。

“苏晓童,你别生气了。”他揉着她发青的膝盖,“都怪我太冲动。不然你也不会着急找我从车上掉下来。”

她当然知道他是太紧张自己:“那么冲动,真的都不像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当时看见你吓坏了,我心疼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就想夺过郑院长手里的棒子打死他。”

她苦笑:“想为我杀人?难道你还想冲冠一怒为红颜,害我成为红颜祸水吗?”

他知错了,低着头:“我真的太冲动。打了他又能怎么样?但是,为了你,我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你信不信?”

他抬头看她,眼睛里是一种近似发誓的真诚,苏晓童忍不住躲闪:“你不该这样。你这样,我会害怕。”

“怕什么?我保护你,你还害怕?”他不理解。

“我怕自己回报不了那么多,怕有一天你会失望。”对于这一点,她觉得心虚。

“你想得太多了。”他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看看渐黑的天空,说道:“有点凉了,我送你回寝室。”

苏晓童点点头,这样的一天真的让她太累了。

寝室里其他人都不在,她自己爬上上铺,把音乐放到最大。那首《兄妹》被单曲循环了几年了?太久了,她似乎都要忘记自己为什么几年来一直都在听着这一首歌。今天的插曲,让苏晓童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正在做着一件错的没谱的事情。被那个疯子掐着脖子的时候,她虽然害怕到不能动弹,却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她能感觉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个人,他会随时冲出来保护自己。她以为那个人就是徐鹏展,可是当她清晰的看清那个人是王天宏的时候,才明白,这个人才是自己期待的。她的确喜欢徐鹏展,不过那种喜欢与爱情还相距甚远。她心疼他,不想她为了自己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因为,她报答不了,也无力承担那种责任。

原来,自己与叶闻闻都太乐观了。的确,徐鹏展是优秀的,如果继续相处下去,苏晓童对他的好感一定会与日俱增。只可惜,他们不会再有继续的机会了。记忆和现实中的王天宏如影随形,她实在没办法等到自己爱上徐鹏展的那一天。如果再不结束这一切,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崩溃的。

把音乐声调小,苏晓童拿出手机,飞速的敲击几个字来,果断的发出短信。一分钟、两分钟?徐鹏展都没有回复。苏晓童在想,他在干什么,没看到短信?某一瞬间,苏晓童希望那条短信如果发送失败该多好。因为,她后悔了,怕从此又要一个人无依无靠。

急促的短信铃声惊得正在发呆的苏晓童一激灵,慌乱的拿起手机,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还好吧。我是王天宏。”

看着短短的几个字,苏晓童忽然想到曾经他们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的情形。可惜物是人非了,因为他,自己刚刚结束了“初恋。”这时候的问候算是什么情况?对她的补偿吗?她无力的放下手机,等待着。

徐鹏展仍是没有回复,也没有打电话来。苏晓童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一边,她等待着徐鹏展的质问,另一边,她不知道该如何答复王天宏的问候。

最后,她这样回复王天宏:我很好,今天,多亏你了,谢谢。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在思绪复杂人的脑子里竟然也会这般难以取舍。

把他的号码小心的存好,他的名字却没有在亮起来。失落,苏晓童明白,自己与徐鹏展终究还是要分开的。

第二天一早,徐鹏展的电话按时响起。苏晓童一夜无眠,听到来电时,一脸惊讶。

“吃早饭了。”他一如往常的轻松,似乎并没看到那条短信。

苏晓童顾不得洗漱,急忙跑了出去。他仍在食堂的中心位置等她,面前是她最爱吃的早餐。

“快吃,不然凉了。”他推了推餐盘,脸上的酒窝像两颗小太阳。

她告诉自己要坚定,这样做对两个人都是最好的。“徐鹏展,你看见短信了,对吧。”

他皱眉:“什么短信?”

苏晓童急了:“别在那装傻,你明明看见了。”

徐鹏展从来都不是会说谎的人,终究这一次也没骗过苏晓童。“为甚么分手,我不明白。我哪里惹到你了?”

“因为你对我太好了。”

他撇过脸冷笑:“你知道这话听着多让人打冷颤?这算什么理由。”

“算我欠你的,我对不起你。我们分手吧。”对苏晓童来说,要说出这些话并不容易。她知道,从此以后,徐鹏展就会从自己的世界永远消失。她的贪婪也要就此终止。

“我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吃吧。”他屈辱的站起来,就要离开。苏晓童连忙抓住他的手。

“徐鹏展,我真的希望我能爱上你。可是,我们相遇的太晚了。”

他悲愤的甩开她的手:“你觉得现在说这些有用吗?那好,你告诉我,我出现的晚,谁是早的那一个?”

她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说出王天宏的名字,无疑能让徐鹏展放弃。可是她也知道,这对自己和他来说,都将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

他无力的叹气,无可奈何的点着头:“好,既然如此,我想我也得识趣点儿。谢谢你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原来付出并不一定就会有回报。”

徐鹏展离开的背影并不颓废,他要一次换回自己的尊严。苏晓童微笑着流下眼泪。再见了,徐鹏展,如果我爱的是你该多好。

坐在校园里的长凳上,她想想着自己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恋情。自己没爱过徐鹏展,然而那些快乐的时光却是实实在在的,久违了的被捧在手心的感觉让她温暖的像是要被融化了。此刻,没有了他在身边,孤独犹如千万只蛀虫掏空了她的心房,悲伤的情绪在空旷的心脏里从左游荡到右,来来回回。孤独,对于几个月前的她无非就是一种生活方式,那是她的选择;可如今,孤独已成为她身上的枷锁,无法逃避。

一个乞丐可以快乐的生活一辈子,只要填饱肚子,靠着墙头睡个午觉,他就可以把这当做是神仙般的日子。但是这一切对于一个富有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宁愿死去都不要那样活着。爱情也是这样,纵使苏晓童跟徐鹏展没办法爱的轰轰烈烈,但是有人相伴,总好过一人独行。失去了这个伴侣,对她来说不啻是一种损失。

但是,都结束了。她不可以为了让自己好过就赔上徐鹏展的幸福。他要的,她现在给不起。

回到寝室,苏晓童静静的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她只是累了。只希望有一天,徐鹏展能够渐渐忘记这些,不再记恨。

没有人问苏晓童为什么忽然沉默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关注其他人。

失恋总要留下些后遗症,苏晓童的后遗症就是整天整天的赖在床上。不去吃早饭,不去上大课,不去操场散步,不去图书馆看书。似乎只有将自己封闭起来,她才能觉得好受一些,才不会那么累。

偶尔,她也会神经质的以为手机在响,拿起来一看,并没有徐鹏展的来电或是短信。自然,也要失望。叶闻闻打来电话,打听他们的进展,她必定会敷衍应付了之。不是存心欺骗,只是没有心情、没有力气去诉说。

大一结束时,苏晓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应付了考试。整理好行囊,第一个冲出寝室。到了校门口的时候,看见徐鹏展迎面走来。她尴尬的不知所措,那夜之后,两人竟没有见过一面。

徐鹏展低头叹气,又抬头看她:“回家了?”

她狼狈的点头,心中咒骂行李箱为什么偏偏这么沉,让自己在他面前展现此刻的无助。

犹豫了一下,他接过她手中的拉杆箱,说道:“我送你吧。”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徐鹏展叫了一辆出租,两人坐上去,一路无语。直到进了候车室,他才说:“你没想过要找我?”

她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挨着他很近,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怀抱,她笑了:“怎么会没想过。没有哪个女孩会不喜欢你。”

“可你没有找我!。”他不甘心的皱眉。

“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触碰到了你的底线。即使你能够忍受我的一切缺点,却不能接受我心里有另外一个人。”

他看着她,眼中闪着伤痛:“我弄不明白,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有时候迷迷糊糊,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可有时候又会那么敏感脆弱。说实话,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愿意保护、愿意珍惜,可是?”

她了解的点头,微笑着说:“徐鹏展,可能我都不了解自己。理智和情感总是在我的心里、脑子里争来夺去,这一秒理智赢了,下一秒情感又占了上风。希望有一天,他们之中能有某一个压倒性的战胜另一方,这样我就不再是这样一个犹豫不定的人。”

他欲言又止。

“你真的很好,好到我希望自己爱上你。可能是上天给的时间太短,让我们还没有机会好好了解对方,就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的确觉得可以,却也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他终于露出微笑:“谢谢你。”

站台上,他护着她上车。待她坐到窗口朝外看他时,他露出最初相见时那充满阳光的微笑。火车慢慢启动,苏晓童飞快的用笔在一张纸上写字,然后抛出一个结结实实的小纸团。他连忙弯腰捡起,寥寥几个字写出她没能说出口的真心:“我是那么怕失去你,不管做情人、还是朋友,我都想珍惜。但是,我现在只能说‘可惜’。”快到家的时候,苏晓童还是拿出手机给叶闻闻发了短信:我与徐鹏展分手。因为不爱。

叶闻闻毕竟了解她,所以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一收到短信就急忙把电话打回来。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可惜。苏晓童微笑,果然心有灵犀。

这个暑假,苏晓童和叶闻闻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整天腻在一起。郭立文几个月没见女朋友,这次说什么都不放人。苏晓童也识相的靠边站,不希望让好朋友左右为难。

妈妈如愿升职成为副总工程师,每天在单位从早忙到晚。爸爸忙着公、私两方面的应酬,一回来也已经满身疲惫。也许过去没太在意,但是这次回来,苏晓童觉得爸妈老了。曾经在她眼里永远是两个不知疲倦的人,最近几天经常感叹身体大不如前。爸爸鬓角上的白发也开始增加,苏晓童说带他去染发,爸爸却说自己服老,不要假装年轻。

或许因为无聊,又或许因为忽然懂事,这个假期苏晓童一改以往“饭来张口,饭不来挨饿。”的作风,每天在家为双亲制作“亲情美食。”初学乍练的她倒是挺快上手,几天下来,竟也能做出几道拿手菜来。不过三口人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不太多,偶尔她还要自己吃掉整整一盘菜。

对于不能常常陪伴女儿,爸爸妈妈都觉得有些愧疚,提议她也像郭明达那样出去旅行。苏晓童说,我现在一身懒肉,就想窝在家里。什么飞机轮船的,可是经受不了。

一晃新学期开始了。苏晓童回到学校,已经做好继续孤独三年的准备。她对自己说“怎么过,不都是活吗?活着就行呗。”

开学的第四天,苏晓童接到叶闻闻的电话。这次,轮到好朋友在那边哭的稀里哗啦。

“你们吵架?怎么可能?”苏晓童惊讶,不明白整个假期都如胶似漆的两个人,怎么分开不到一个礼拜就吵架了。

“我不知道。反正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叶闻闻在电话那头也毫无头绪,甚至搞不清两个人为什么事情而不愉快。

“你仔细说说,不然我真的搞不懂。”在一旁干着急,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闻闻仔细回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给他电话,让他陪我聊天。当时他和同学在玩游戏,所以对我就特别敷衍。接着我就不开心了?”

听完好朋友的叙述,苏晓童第一反应就是郭立文怎么可以这样忽略闻闻。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去批评立文,因为这样只会产生消极作用。只好安慰她说“

他也需要自己的空间。你想,他都陪你一个月了。这会儿回到学校还不得跟同学好好玩玩?”

“他需要空间?那我是什么啊?这一个月我把时间都给他了,甚至没跟你好好的逛一次街。现在他找到玩伴了,就把我扔一边?”叶闻闻简直就把苏晓童当成郭立文来控诉,语气之坏让相交多年的苏晓童都觉得陌生。

“闻闻,你冷静一点儿。”她忽然有些明白了,“我觉得你就是太想念他,希望他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但是事实要你必须接受异地恋,你爱他,就要多些宽容。”

一句话击中叶闻闻软肋,电话那头她哭的更加难过:“苏晓童,我太累了。我觉得我受不了了。其实上学期我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但是假期里我们过很开心,觉得彼此之间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可是一旦分开,那种无力感又回来了?”

即使旁观者清,苏晓童也没办法为叶闻闻谋划什么好办法,渐渐也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异地恋最终要以悲剧结束。她能做的就是持续的安慰她,让她知道身边还有苏晓童这么一个人在关心自己。

入秋以后,北方的风干燥且霸道。苏晓童上街给自己买了一个可爱的卡通口罩,来保护最近有些干燥的皮肤。“一个女人,即使一个人,也要活得的精致。”这句话是她从一本杂志上看来的。当时就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一下子仿佛整个人生观都改变了。而她那种放任自流、不修边幅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改变。首当其冲的就是大量购入面膜。

神清气爽的走在街上,她也能满脸微笑。即使王天宏迎面走来,也不像以往那样如临大敌。

“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他打着招呼,但是看上去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

苏晓童注意到他那本就很白的皮肤此刻更加惨白,仿佛像是白纸糊上去的一般。

“你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似是自嘲,他笑道:“我病了吧。”

“几天了?”

“半个多月了,一直不好,还总发烧。我以为挺一挺就好了,没想到这几天怎么都不退热。今天有点力气了,才想去医院看看。”

他故作不在乎的神情让苏晓童有些难过,连忙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陪他一起去医院。

年轻的医学博士听说他居然烧了那么久,连忙给他进行检查。

两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子上等检查结果的时候,王天宏疲惫的仰靠在椅背上,连眼睛都睁不开,看上去那么孤独无依。苏晓童想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可是犹豫了好久,最后仍是放弃。

“你觉得好点了吗?”她小心翼翼的问,好像声音大了都要把他震碎一样。

他仍是闭着眼睛,像是用尽全省力气咧了一下嘴,算是一个安慰的微笑。苏晓童心急,盼望着化验结果快点出来。这中间,她跑出去买了一些水果,可是王天宏一点儿都吃不下,倒是喝了两口她买来的水。

好不容易等到结果出来了,苏晓童拿着单子又噔噔噔的跑到医生办公室。医生拿着单子皱着眉头看了好半天,说道:“他的白细胞数量低的几乎都要没有了。你们还是去权威的血液科检查一下吧。”

苏晓童虽然不太懂医学,但是也能猜到白细胞数值过低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脑海里浮现出电视里那些白血病人的画面。顿感手脚冰凉,回头望望坐在不远处的王天宏,不免心酸。

她把化验单偷偷的揉成一团扔进一边的垃圾桶,深呼一口气后,才转身朝他走过去。

“怎么说的?”他似乎比之前要好了一些,说话声音也大了一些。

苏晓童皱眉,说道:“他们这的仪器不好用了,说明天才能好,让咱们去别的医院检查看看。”

这个谎话让苏晓童心虚到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也不知道医院验血到底需不需要什么仪器,好在王天宏也不懂,居然把她的话信以为真。

“你能走动吗?”她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依旧烫的吓人。

王天宏点点头:“没问题,走吧。”他双手撑着椅子,费力的站了起,苏晓童连忙上去搀扶。即使再怎么虚弱,但是高大的王天宏对于苏晓童来说还是太重了。她憋着劲儿,一步一步的做着他的拐杖。好在出门打车很顺利,新医院的挂号也很在短时间内搞定了。可是,看着常常的队伍,苏晓童又忍不住叹气。这几十号人,排到王天宏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排号的几个小时里,苏晓童和王天宏就亲眼看见一个因血癌去世的人。虽然看不到死者,但是从年轻的父母来看,那应该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这是第一次,苏晓童这样近距离的面对死亡。做妈妈的哭得死去活来,爸爸也是泪流满面,其他亲人则是不断的劝说着,说孩子去享福了。

一直以来,苏晓童都以为“摆脱痛苦,享福去了。”这句话,只是一种安慰用语。但是,当一个个病患和家属从身边走过的时候。她才理解到,在某一条件下,离开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不知道王天宏是好了一些,还是被眼前的这些人吓到了,居然也晃动着眼珠开始打量周围的一切。苏晓童此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问自己怎么带他来到这种地方。毕竟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治感冒那么简单。

这时候,几个患者家属坐到苏晓童身边的椅子上休息。虽然个个疲惫不堪,但也强打着精神聊一会。不过说来说去,也就是探讨彼此亲人的病情。

“你爱人病了几个月了?这几天我看你比他瘦的还多。”

被问话的是一个不过30岁的少妇,消瘦的脸上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多哀伤,或者说在几个月的煎熬里,她已经麻木。“才三个月,40万也花进去了。人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

问话的中年妇人有些惊讶,甚至有些恐慌:“三个月就40万?”

那女的苦笑:“这里的人,有什么能力就有什么治法,实在不行就得回家等死了。反正我家的那些钱都花出去了,最近公公婆婆在商量买房子。”

说完这些话,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这时候有人叫走了中年妇人,说是她弟弟化疗结束了。

这时候的苏晓童已经被吓呆了,她不知道,一个人的病痛会给一个家庭带来这样大的负担。这种负担不只是在金钱上,而且是在精神上。在这之前,她不能想象一个少妇在面对身患血癌的丈夫时,会是这样的?淡定。而现在,她相信,那个女人一定也是悲伤的哭泣了多时,只是哭多了泪就会干;悲伤多了,表情也要麻木;灾难从来不问你要不要接受,它从来都是考验你如何接受。

此时此刻,她不愿意把王天宏与这种灾难联系到一起,只想带着他快点离开。

“我看你好一些了,要不咱们出去透透气吧。反正有号的,咱们等会再回来。”她小心翼翼的提议着,不想王天宏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点点头,也不多问。

“你现在比在前一个医院里状态好多了,我估计没什么事。”她尽量保持轻快的语气,祈祷他并没有受到环境的干扰。

王天宏点头:“真的好点儿了,那时候感觉自己真是要挂了。”

她刚要说些搞笑的话,就见之前那个中年患者家属扶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慢慢的走着。那男人人高马大,怎么看都不像是患了那么严重的病。可就在刚刚,苏晓童亲耳听到他得了血癌。

忽然那人像是支撑不住了似的,整个人就要倒下,她姐姐身材娇小力气有限,好不容易连拉带拽的把他弄到墙边。此刻那人本就苍白的脸已经没有半点血色。扶着墙就呕吐起来。他姐姐一边哭一边说:“造了什么孽了,得上这种病了。你可要心疼死你姐了。”

苏晓童看了这一幕,不禁跟着难过,再看王天宏,他竟也有一丝难过。“苏晓童,听说这种病就这样。刚才你去挂号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刚做完化疗的人。他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跟死人没有分别。像这样吐的,都是体格好的。”

原来是苏晓童太傻,以为不说他就不会多想。可是这周围全是血液病患者,就算白痴也弄明白了。

“你别怕,咱们这不是还没检查呢么。”

王天宏玩着眼睛朝她微笑,那笑容让她想起很多年前空旷广场上苛刻闪烁的星星。“我没怕,真的。活到这么大,我害怕过很多事,独独不怕死。”

苏晓童以为他是宽慰自己才这么说,就更觉心疼。“你别担心,肯定没事。”

王天宏垂下睫毛,淡淡的说:“你到底还是不了解我。”

这时她只是紧张他的病情,也顾不上考虑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他回去。果然,没等多久,苏晓童就搀着王天宏进了专家门诊。出诊的老教授听了王天宏的叙述,苏晓童又把之前那一家医院的化验结果说了。教授点点头,说:“那你们在做一个化验吧。”

再次采血的时候,王天宏撇着嘴,还开着玩笑:“要是没事儿,我就得把我这些血要回来。不能白抽!。”

采血的人40多岁,可能也有王天宏这么大的孩子,见他这么胡闹也不恼,还笑着说:“真没事儿,我宁愿让你抽我这些血呢。”

苏晓童感激的想,这个阿姨真是善良。要是碰上个脾气不好的,冲王天宏说道这些浑话,人家就得骂他几句。

“行了,你们出去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回来就能有结果了。”

苏晓童点点头,感谢了人家,才带这王天宏走了。

“你想吃点什么?”出了医院,外面饭店多的让人眼花缭乱,她拿不出注意,只好询问他。

“随便吧,怎么都行。”

她心想病人一定需要的营养,就带着他来到一家饭庄。一荤一素两个菜上齐了,苏晓童才觉得自己饿了。跟王天宏说了一声多吃点,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等到她要吃饱了,才发现对方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

“你倒是吃点啊?不然饿坏了!。”说着就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吃吧,鱼肉最有营养。”

王天宏也没推拒,可刚放到嘴里,就忍不住干呕起来,还没下咽的鱼肉也被吐了出来。苏晓童也不嫌弃,迅速拿出纸巾帮他擦身上粘着的呕吐物。王天宏有些不好意思,只说不用。

这样一来,苏晓童也没有心思吃东西。“你这样几天了,吃了东西就吐吗?还是鱼太腥了?”

王天宏说道:“这几天就这样,不想吃东西,有时候寝室的人逼着我吃一些,过了一会儿也得吐出来。”

苏晓童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减轻他的痛苦。只好盼着时间快点过去,尽早知道化验结果。

等苏晓童再把化验结果交给老教授的时候,她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仿佛人家手上拿的,不是别人的化验结果,而是自己的一张生死判决书。老人长久的凝眉,让苏晓童的窒息感更加严重。却又不敢催促。

最后,教授把单子拍在桌子上,说道:“没什么事。白细胞数量的确少得有些奇怪,但是其他方面不仅正常,而且非常健康。从这一点看,绝对不会是血癌。不过,你还是要住几天院,观察观察、休养休养。放心吧,我担保你没事。”

苏晓童迅速变脸,笑的热泪盈眶,不住的给人家鞠躬表示感谢。反观王天宏则很平静,跟教授道了谢,就往外走。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王天宏,疲惫感瞬间爬满她的全身。从未像今天这样忙碌、紧张、害怕过的她,此刻竟像是大病初愈,没有丝毫的力气。本想爬在床边休息一下,可是再一睁眼,王天宏已经醒了。

“你醒了多久了?饿不饿?”不知道被他盯了多久,苏晓童有些不好意,慌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打了针,又睡了半天的王天宏精神好了很多,好像也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究竟想吃什么了。“你会不会煮粥?”

“会。你想吃?”

他点头。

苏晓童带着这一艰巨的使命回到学校,偷偷的拿出私藏已久的小锅,在寝室熬起粥来。要不是暑假在家练习了那么久,她真没什么信心能把粥熬好。不过米香喂渐渐溢满整间寝室,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等粥熬好了,天色已经很晚了。苏晓童怕粥凉了不好吃,又忙打车到了医院。见她来了,王天宏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伸着手跟她要粥吃,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那个活泼的有点傻兮兮的17岁男孩。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好吃?”她明知故问。

他肯定的回答让她心花怒放,渐渐的也把最初因他生病的恐惧和紧张忘掉了。

排除了这些,坐在苏晓童面前的,是被她深深埋在心底,不能提、忘不了的王天宏。意识到这一点,苏晓童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这并不是她所期待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曾经,她每当想往前靠近他一毫,就会被别扭的自己逼退一丈。说到底,苏晓童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眼前的这种情况。如果庆幸他生病为两个人带来独处的机会,苏晓童觉得自己太自私了。隔了这么久,除了见到他时仍会心动,她说不清楚自己还能有什么心情。曾经,她会希望他陪着自己玩,陪着自己说笑,哪怕是惹自己不高兴都好,因为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故事。可是后来,他走了,苏晓童就想要个答案,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问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当然,直到现在,苏晓童仍有这样的疑问。只不过那种迫切的心情已经随着时间变淡了。

她看得出,王天宏已经变了。他不再是过去那个贪玩的大男孩,会为小事跟女孩斤斤计较,会带着自己去坐秋千、说心事。现在的他虽然说不上多成熟,却已经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正确的。以前,他会拿着张娜拉的海报,说这样的女孩真可爱。而如今,他会搂着师大的辣妹出去约会,然后惹得那么多男生跟着眼红。

此刻,苏晓童对他的感情真的很纠结。她觉得自己应该怪他,怪他说也不说一声就离开,怪他让自己失去了徐鹏展,怪她让自己不像自己。她一定会怪他,只不过那种心情相对此时的满足,显得那样微不足道。苏晓童对自己说,也许过了这几天,我们就又是两条平行线。想有交集,也不是我一厢情愿就能做到的。

“你怎么了?”他端着保暖饭盒,一边吃一边问。

“嗯?”被打断思绪的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思考什么呢?”

苏晓童故作神秘的笑,实则想掩饰自己的真心。“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人喜欢我做的粥,感觉挺骄傲。”

“晚上,你叫人来陪你了吗?”她问这话的时候,并没觉得多么难以启齿。

他笑着摇头:“感冒而已,还用人伺候?”

她想了想,说道:“那我留在这儿吧,万一有什么事儿呢!到时候你找谁去?”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他并没有拒绝,却阴阳怪气的说:“我就怕半夜你嫌累,让我坐椅子,你睡床。”

苏晓童没说话,只是把餐具收拾好拿去清洗。回来的时候,见王天宏正拿着游戏机在玩,便问道:“退烧了?”

王天宏像是没听见似的,苏同声音又大了一些:“你退烧了?早点休息吧。”

他这才听到她说话,不过因为激战正酣,仍是专注在游戏上:“没事。下午睡的太多了。”

苏晓童看看其他床上的病人都已经休息了,便不再说话。把椅子往墙边一靠,自己倚在上面准备睡上一觉:“有事就叫我。不舒服了也叫我。”

王天宏“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也许是这一天真的累了,苏晓童很快便睡着了,隐约还觉得自己似乎在磨牙。这是她从小带到大的毛病,只要白天累着了,晚上睡觉一定会磨牙。

“苏晓童,你别磨牙了,影响别人睡觉。”王天宏小声在她耳边说,苏晓童睡的正香,含糊的发出“哦。”声,果然磨牙声就没有了。王天宏在黑暗中倚靠着床头,借着游戏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静静的看着她。她真的累了,睡得那么沉,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小猪,睡着时还发出“呼呼。”的声音,真正的憨态可掬。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对准她偷拍了一张。夜晚模式下,手机闪光灯像一道闪电,吓得他迅速将手机藏起。还好,除了对床有人翻转了身子,其他人并没受到影响。他小心翼翼的从被子里拿出手机,给刚才的那张照片设置了密码,然后心满意足的关机。

早上醒来,苏晓童发现自己居然睡在病床上,反倒是王天宏伏在床边还没醒来。苏晓童连忙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却不成想弄醒了他。

他喘着气抬起头,像是不高兴被人弄醒一样。

“你怎么睡到那儿去了?感冒再严重怎么办?”她皱眉,连忙从床下跳下来。

王天宏挠挠头,似乎清醒了一些:“你来照顾我,我怎么好意思自己睡在床上,让你睡椅子。”

“你是病人啊。”她走过来扶他上床,像个老保姆一样说道,“诶呀,你可真能捣乱,要是因为这样让感冒严重了,我还得伺候你几天啊!。”

“呃,别动。”他呲牙咧嘴样子让苏晓童立刻松开手。

“怎么了?”

仿佛全身被人点穴一般,王天宏一动不动,唯有脸上表情千变万化:“腿麻了,别动我。”

“啊?腿麻了?我帮你捏捏。是这只腿麻吗?”她伸手按住他的左腿,一阵按压,引得王天宏惨叫连连。

“你忍着点,腿麻了按一按活活血就好了。要是不按,半天才能好。你坚持。”说着,她又按了一会儿,弄得他哭爹喊娘的逗乐了病房里的所有人,才渐渐安静下来,说:“好了,不用按了。”

苏晓童骄傲的说:“我说的对吧,按一会就不麻了。”

王天宏点头:“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才假装是左腿麻,真不敢想象右腿在你的摧残下会变成什么样。”

“什么意思?”她觉得有些错乱。

他得意的笑:“我是右腿麻,就怕你过来瞎按,所以骗你说是左腿。”

苏晓童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原来自己这片好心都用错了地方了。回想到他刚才居然演的那么像,又忍不住乐了。

“你早饭想吃什么?还吃粥吗?”她问。

王天宏想了想:“你还能回学校给我煮?”

她一愣,说实话这一来一回的是很浪费时间的,不过既然他想吃,她自然不怕麻烦。“行。”

他笑道:“看你那委屈样儿,我还能真让你回去似的。等你一来一回再煮粥,我怕我都得饿死。”

“你先自己去洗漱吧,我出去买粥。”简单的把头发梳好,苏晓童拎着饭盒就走了。隐约还听到有病人跟王天宏说:“小伙子,你这女朋友真够意思。现在还有几个姑娘会煮粥啊。”

加快的脚步让苏晓童听不到王天宏是怎么解释的,这正合她意。有些话,听不到其实是对自己的保护。

医院门口的早餐五花八门,只要有钱总能买到自己想吃的东西。看着油汪汪的葱花饼,估计他也吃不下去,苏晓童就给自己买了一张。然后带了两份粥和两个鸡蛋回到住院处。

苏晓童把粥和鸡蛋端到小桌上,自己则拿着饼坐在椅子上吃。王天宏仔细的剥鸡蛋,说道:“葱花饼你就吃不够?听人说徐鹏展天天拿着葱花饼到你寝室楼下等你,鸡蛋壳都剥干净才给你吃。”

她一愣,瞪着眼睛,说道:“你怎么知道?”

他一口吞下半个鸡蛋,又喝了一口粥,才不急不慢的说:“学校里金童玉女的佳话流传的自然很广。再说我和徐鹏展也算是有一些共同的朋友。”

苏晓童看着手里的葱花饼,叹了一口气。其实当她早上看到这饼的时候就立刻想到了徐鹏展,可是能怎么样,都过去了。

“你来照顾我,他不会生气吧?要不我跟他解释一下,别因为我?”

“不需要,我们分手了。”她打断他。

显然他很吃惊:“为什么?”

“因为我不够好。”如果自己能稍稍控制一下,那么他们也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思来想去,责任都在自己。

他放下勺子,看着她垂下的眼眸,希望能从中读到什么,却一无所获:“算了,下一个会更好。”

“但愿吧。”

上午的阳光很好,王天宏站在窗台往下看,目光正好落那个圆圆的花坛上。初秋,花儿开的特别艳丽,仿佛挣扎着用尽自己最后的血液绽放着美丽。一个个圆圆的花坛错落有致的分散在院子里,为这个冰冷、萧肃的地方带来的些许生机。

“苏晓童,咱们下楼溜达、溜达吧。”他回头看向正在玩游戏的她,希望能够与他一起分享这来自生命的馈赠。

撑到最后,苏晓童气馁的叹气,看来她在游戏方面没有丝毫天分。把病床整理好,她对他说:“走吧。”

很少有人能像他们这样,在医院里享受秋日的阳光和花的芬芳。苏晓童不想看这些为生命接力的人们,因为他们每一次的跑动都代表正有一个人在与死神进行抗争。

看着花坛里一簇簇的串红,苏晓童惊讶的发现居然有两只小蜜蜂在飞舞。都秋天了,他们居然还这样快活的飞舞着。她不禁好奇,冬天,他们会冻死吗?如果死了,明年她看见的又将是谁?如果不会冻死,他们将到哪里去躲避严寒?

“蜜蜂冬眠吗?”她问。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任何一种生物都比人的生命力强。”他也盯着他们看,说话的时候却变得很深沉。

“很少有动物能像人一样活到七八十岁,怎么能说人的生命力弱?”她不同意他的话。

他摇着头:“那你告诉我,自杀的人多,还是自杀的动物多。”

“当然是人多。动物自杀都成新闻了。”

“所以说啊,人一遇到困难,会选择自杀,但是动物不会。但凡有一丝可能,他们都会坚持。”

“你看你,说的好像你自杀过一样。我猜,自杀的人也一定是遇到了不能解决的困境,不然谁会去死?你看医院里的人,有多少都病入膏肓,却都没有放弃。即使倾家荡产,即使受尽苦痛,也都为了争取那一丝生的希望在努力。”

王天宏伸手一下一下的拾起花坛里凋落的红色花瓣,聚成一小堆儿:“可能吧。选择自杀的大概都是懦弱的。可是,懦弱的人是不是也要比懦弱的动物多呢?”

苏晓童这次倒是同意:“如果从自杀的角度说,懦弱的动物的确比较少。”

坐在台阶上,苏晓童左右摇晃着身子,微笑着享受着阳光的温暖:“这么好的天,说什么死呢。说点开心的事。”

王天宏也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开心的事,那大概就是在我生病的时候,居然有高中同学照顾。这是不是说我明我人缘还挺好。”

她淡淡的微笑:“如果你要这么想,随便你吧。”

“苏晓童,我觉得你变了。”他看着她,皱着眉,仿佛她真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低下头,用手指在地上胡乱的画圈:“难道你没变?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变呢?”

“王天宏,那时候,你为什么忽然转学了?”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终于开口问出了那句话。

他脸色忽然变得煞白,目光也犹疑起来,仿佛内心深处有什么角落是不该被触及的。她看得出他的抵触,可是自己真的很想知道答案,毕竟它困扰了她整整三年。

终于,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他转过头看着她,缓缓的说道:“我妈去世了。那个家忽然就不是家了,我不敢继续呆在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有我妈的影子,这让我受不了。我必须得走。”他摇着头,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助,“我真的呆不下去,呆不下去?”发红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恐惧着什么。奇怪的语调让苏晓童以为他就要崩溃了,连忙伸出双手按住他的双肩。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别激动,都过去了,对不对。你别这样,王天宏!。”她只想要个答案,却不想碰掉了他心底那块还没结痂的伤疤。愧疚感和心痛让她忍不住流下眼泪,最后只能死死的抱住他:“你别这样了。都怨我,都怨我。我不问了,你别这样。”

渐渐的,他冷静的下来,看着抱着自己哭到哽咽的苏晓童,他脸上有着难以抚平的伤痛。轻轻抬起的手尚未触及她的发丝,又挫败的垂下。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滴在她的头顶,脸上再无任何表情,像是咽下了所有的痛苦,他冷静的说:“我刚才失态了。是不是把你吓坏了?别哭了。这么多人看你哭,还以为我快死了。”

她松开手,抹掉自己的眼泪,说道:“王天宏,我原谅你了。”

是的,她得到答案了。原来他离开是因为母亲的突然辞世,她可以理解他当时痛苦的心情。她也愿意相信,他当时是不想让自己难过才不辞而别。

“原谅我?我得罪过你?”

“算是吧。”她神秘兮兮的回答。

下午王天宏打着点滴睡着了。苏晓童坐在椅子上看着熟睡的他,脸上绽放着久违了的笑容。她太满意这个答案了。三年来自己纠结的,无非就是他为什么留下一张言不符实的字条就离开。现在知道了,他有他的苦衷,而且真的是迫不得已。她怀疑过的一切原来也不都是自己一厢情愿,那些快乐的、别扭的点点滴滴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他们并没因为他的离开就灰飞烟灭。那些记忆,一度是她的屈辱,可现在,又变成了她的珍宝。她喜欢他是没有错的,更没有必要因为喜欢他而觉得愧对自己。终于,她能对17岁的自己有个交代,告诉她,那一年你虽然哭的可怜兮兮,但是并非没有道理。再也没有值不值得的问题,喜欢就是喜欢了。

她偷偷的想,其实王天宏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他们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彼此。她不想再深究为什么他没有像自己那样等待对方,因为那个答案必定不是她所期望的。到此为止吧,这对苏晓童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从此,顺其自然。

苏晓童觉得自己正像母亲照顾儿子一样照顾着王天宏。她不厌其烦的唠叨着,“你多穿点。”“别冻着,好不容易要好了,千万别再反复。”“这个粥好不好吃,再吃一点儿。”他发烧出汗,衣服要一天洗一次,苏晓童每天晚上都抱着一盆衣服去水房洗。她偷偷的闻了闻,上面不再有那淡淡的甜味,取而代之的是药水和汗掺杂的味道。她忍不住皱眉,心疼被自己丢掉的那瓶香水。

把衣服洗好后,苏晓童端着盆回到病房。却看见一位穿着火红色风衣的女孩坐在王天宏床前。大波浪的头发在胸前一起一伏,精灵古怪的表情逗得他大笑不止。

苏晓童见过这个女孩,鹤立鸡群的身高和长相虽然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可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在她面前,苏晓童却步了,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如她,只是没有任何理由留下。如果人家问:“为什么你在这里照顾我男朋友这么久?”她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似乎任何回答都可以招致人家理直气壮的扇自己一巴掌,所以她只能悄悄的离开。

他用余光看到她落寞的将一盆衣服放到角落,然后转身离开。原本夸张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简妮捏了捏他的鼻子,撒娇:“就算你不想传染我,可是不也该瞒着我啊。几天都打不通你的电话,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我还想着,你要是今天再不给我的电话,我就不要你了。”

他扯动着嘴角,算是笑了一下:“你舍不得。”

“哈,就喜欢你这么酷的样子。刚才你笑的那么夸张,我还以为你疯了呢!。”

“你说谁疯?”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暴怒的语气顿时吓傻了正在娇笑的简妮。

见她呆若木鸡,王天宏才意识自己表现过激,搂过她安慰的亲了几下,说道:“我最不喜欢你说那个字了,以后不许再说,听到了?”

她听话的点点头,惊恐的神情尚未退去:“你也不许再这么吓人了。”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又看了门口那刚被洗好的衣服,疲惫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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