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没有人问她这几天都去了哪里。苏晓童悄悄的躺在床上,像不曾回来一样。借着外面的月光,她空洞的盯着棚顶。每一次,她刚觉得自己稍稍走进王天宏,就会被什么东西再次打回原点。也许这就是没有缘分。那种说不出的憋闷感让她觉得自己与徐鹏展分开是正确的,她爱着王天宏,这是一直没有改变、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回忆起简妮的样子,苏晓童觉得在厚重的浓妆下,应该是一副清丽、可爱的容貌。她很羡慕,因为她是那个能带给王天宏快乐的那一个。她愿意喜欢简妮这个人,不想因为自己的嫉妒而偏激的把一些不存在的缺点强加给她。在师大听课的日子,她听人提起过简妮。知道她是一个开朗、优秀的女孩,甚至高中的时候就立志要嫁给工大的男孩。无疑,王天宏就是她的白马王子。
她真心的祝福他们。虽然能进能退不容易做到,可她会进全力。她只想默默的单恋着他,不去影响他的生活,看着他幸福,就够了。
失眠,是因为受到某些事情的困扰。苏晓童觉得自己想通了所有事,可仍是失眠了。
她已经很多天不去上自己的课,频频出现在师大里,让很多外校的人误以为她是本校生。甚至还会帮人指路等。再次来到这里,她并非来听课,而是找机会多看简妮几眼。现在,她就是自己最羡慕的人,苏晓童就像个小粉丝一样希望知道偶像是怎么生活的。
简妮有着最讨人喜欢的笑容,鲜艳的唇彩在阳光下就像她本人一样充满活力。她与同寝室的姐妹在校园里穿行,会引得很多男孩驻足。她佩戴最时尚的手链,叮叮当当、闪着光,仿佛整个校园里都充斥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她不会煮粥,因为有一天苏晓童在她旁边听她对别人说:“王天宏想吃我做的粥,可是我不会。”欲哭无泪的娇憨让苏晓童都忍不住轻轻微笑,心想,能有哪个人会不喜欢她?
这些事苏晓童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叶闻闻。她怕自己吓坏了她,让她以为自己思春过度而产生心理偏差,居然去跟梢王天宏的女朋友。
偶尔苏晓童也会跟寝室的人一起出去逛街,不过很少买东西。星期五下午照例是没有课的,苏晓童正准备跟同寝的人一起出去买些吃的,却被王天宏的一通电话改变了行程。
“苏晓童,爱心社有活动,有空来帮忙吗?”
苏晓童对上次敬老院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却不好意思推托,只好硬着头皮问:“什么活动?我能帮什么忙?”
王天宏那边的事儿似乎挺紧急,只说:“你就快来吧。”
没办法,苏晓童把要买的东西给室友写了一个单子,就连忙去找爱心社的人。见她过来,王天宏连忙递给她一套衣服:“礼仪部的人大多数去参加比赛了。可是忽然来了一批老校友,接待的人不够。”
苏晓童大概明白了自己的任务,不过她从没做过礼仪接待,不禁面露尴尬:“我得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就随机应变吧。”说完,他又跑到一边安排茶水摆放工作去了。
苏晓童拿着那套衣服,东瞅西瞧了半天,才发现了一个能换衣服的地方。里面几个女生是她上次在养老院见过的,点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咱们社团连这种事都得干,我真的无语了。”一个女孩穿着跟苏晓童一样的套装,别别扭扭的照着镜子。整整大了一码,让她看起来像个阿姨,难怪会不高兴。
“咱们就是哪里有需要就到哪里。你看苏晓童都被拉来了,你一个固定的社员还有什么可牢骚的。”
听人家提到自己,苏晓童也不好一直装哑巴,礼貌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会儿你们带着我吧。”
发牢骚的女孩皱着眉,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啊,就外面那两个礼仪部的人懂。你看他们那样,一个个骄傲的跟孔雀似的,我可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反正丢人也是丢他们部里的人,随便吧。”
苏晓童换好衣服就出来找王天宏,面对这些陌生人,她还是觉得站在他的身边会自在一点儿。
等她从人群里发现王天宏的时候,那些老校友已经从大客车上陆续的下来。这时候,有个干事模样的人朝苏晓童跑过来,说:“你带着他们去参观展厅,快点,别愣着了。”
苏晓童心想,这是你说不愣着就能不愣的吗?我知道展厅里有什么啊,就让我带着去参观?可事已至此,她只好僵硬着对那些老前辈们微笑,说:“请随我这边走。”
这些几十年没回过学校的人一路上感慨万千:“我读大学那会儿,这里可没有这么大。现在要是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走,都要迷路的呦?”
她忍不住回头,心想大学扩建难道还是什么天下奇闻?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大侠说的这番话。就见一个60来岁的老人老泪纵横的跟身边的人正起劲儿的讲述着自己当年读书的情形。“那时候我哥哥供我读书的,很辛苦。我呢,每天都要通勤回家。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有裤兜里揣着一张月票,所以一放学,我就第一个握着车票去车站?”
她苦笑,心说,看在你这么大岁数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谁让忆苦思甜是老年人的专利呢。
展厅里有专职解说员,这多少让苏晓童放心了。也有心思像其他人一样在这里参观起来。
她是第一次来学校展厅。近千平的大厅里展示着几十年来学校的各项科研成果,墙壁上则挂着一些优秀校友的照片和团体比赛获奖的合照。看着眼前陌生又倍感亲切的一切,苏晓童也没来由的激动起来。在这里一年多,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学校这么牛,对国家工业有过这么大的贡献,出过这么多人才。回想自己每天虚度光阴,也不禁有些汗颜。
“小姑娘读大几了?”说话的人年逾四十,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属于人到中年仍然风度翩翩的叔叔。
苏晓童礼貌的微笑:“大二了。”
“你第一次来展厅吧?看上去,你比我们这些人还好奇、还惊讶呢。”儒雅的样子让苏晓童想到了爸爸,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的确是第一次来这里。很震撼。您是哪届毕业的?师兄?”
那人似是被她的话逗笑了:“我这年纪,怎么也得是你师伯了吧,可不敢做师兄了。我是81的。”
苏晓童不禁莞尔:“可也是,81年我还没出生呢。”
她忍不住跟着这人的脚步,走到一排照片前,两人一起停了下来:“这是我们班的几个同学参加比赛的照片,当年在全国得了金奖,真是威风啊。”
苏晓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张跟奖状一样大的彩色照片。“哪位是您呢?”她看看他,又看看照片,惊喜的笑道:“这个是,对吧。”
那人点点头:“30多年了,真快。”
苏晓童想象着他们一组人过关斩将的样子,不无崇拜的说:“您是组长吧,带着大家晋级得奖是不是特别骄傲。”
他摇摇头,用手指着照片上唯一的女孩:“她是我们组长。”
她惊讶:“一个女孩?”
他点头,时隔20多年,他看她照片的时候仍是充满尊敬:“她是最优秀的女孩。当年她才十八岁就考进工大,一直都是学校里的佼佼者。所有人都羡慕她超于常人的智商。你知道她背圆周率后的一千位数用了多长时间?”
苏晓童心想,既然这位女师伯聪慧过人,那一定记忆超群:“我猜一个星期。”
“两个小时。”
“怎么可能?”她不敢置信,“我都怀疑自己两个小时都还没记住前五十位。”
“她不是普通人。”他仰望着她,那个表情淡淡的女孩,“那些图纸,几乎都是她一个人绘制的。我们这些人,无非就是些打杂的。”
“太不可思议了。”苏晓童觉得这简直就是神。
“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她曾对我们说,她每天都不怎么睡觉,脑子里飞快的闪过那些图形和算式。那时候我们就知道,她就是与众不同的。”
“她现在在从事什么工作?”她好奇,“会不会是非常秘密的事情。国家机密那种?”
他笑道:“你这小姑娘真会联想。我只知道她毕业就嫁人了,已没有再联络。”
苏晓童皱眉,她宁愿相信这个天才是接受了什么特殊秘密的任务,而不是从此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不然,实在是浪费了她的才华。
忙完了接待工作,苏晓童跟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吃工作餐。不过学校经济条件很不错,工作餐不过是听上去简单,“内涵。”还是极其丰盛的。历来这种场合都不是以吃饱为目的的,看着大伙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苏晓童有些后悔跟来。本来她就觉得自己跟这帮人不熟不想来的,可是王天宏一句话,她就退不回去了。他说:怕什么,有我呢。
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苏晓童与这些人也算认识,加上王天宏的“提携。”她在这里也算是比较受欢迎。按规矩,每个人都要提一杯酒,然后全桌人陪着干一杯。也就是说一轮下来,每个人都要喝上20多杯。苏晓童哪见过这阵仗,喝了三杯,就有些咽不下去了。到第五个人提酒的时候,苏晓童摇头说:“真喝不动了,少喝点行不行?”
那男生说:“苏晓童,我是不是太惨了。前几杯你都喝了,到我这儿怎么就喝不了呢?太伤我心了吧。”
苏晓童忙说:“我这酒量真的有限,你们也不想我这一轮还没喝完就倒下吧?我这是细水长流,能多跟大伙玩一会儿。”
这是王天宏站了起来,说道:“这样吧,苏晓童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喝不了的倒给我。”
没等她说话,对面又有一个男生说:“还行这样英雄救美啊?那我替苏晓童喝了得了。”
坐在他旁边的一位礼仪部的高个女生拽了他一把:“你老是一会儿吧。人家王天宏和苏晓童是老乡才替她喝,你算哪根葱呢。你要真想英雄救美,就把这桌女生的酒都喝了。”
那男生立刻委屈道:“你们这帮女生哪个酒量不比我强?想让我‘精进人亡’啊?太狠了。”
苏晓童没想他居然会当着这么多女生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想笑又不敢笑,只装作没听懂他的话。
“诶,说什么呢,这么女生在呢。”有人开始谴责他口无遮拦。
那男生一副你想太多的表情:“只怪你思想龌龊。我说的意思是,酒精进到我肚子里,我会死翘翘。‘精进人亡’,明白?再说,好像我不说,这些女生就不知道似的,我听说?”
“行了,你别听说了,现在你上一边去装哑巴就行了。”
他配合的闭严嘴巴,皱着眉头,跟受了多大冤屈似的。大伙笑了一番,又重回主题。敬酒的男生提起杯,说了一些祝愿的话,然后对着苏晓童说:“大家也不想难为你,今天一起共事也算是缘分,以后就都是朋友了。既然不是外人,咱们喝酒也就图一乐呵,你能多喝就多喝,喝不了就意思意思。不过天宏刚才主动请缨,那今天从我这开始,你还是要照例倒一杯,剩下的让他包了。这个没问题吧。”
人家这么说了,苏晓童理应点头,可是她又怕王天宏喝不了,正在犹豫的时候,王天宏在她身边开了口:“没问题。”说着就干了自己杯里的啤酒,对苏晓童说,“你喝吧,能喝多少酒喝多少,有我呢。”
见他已经有些脸红,苏晓童觉得自己还是尽量多喝一点。憋着气才喝了一大口,杯子就被王天宏接了过去,然后把她的酒倒进自己杯里,一仰头,又都喝了。
接下来又是几番狂轰乱炸,苏晓童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头晕了。自己杯子里的酒被王天宏折来倒去的,最后两个人也弄不清楚究竟哪个是自己的,哪个是对方的,反正就是一通乱喝,喝到王天宏站起来说话时已经摇摇晃晃、口齿不清了。
“今天跟大家在一起,呃。”他满脸通红,苏晓童连忙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汗,却被他拿来当扇子使,“很尽兴。好长时间没这么高兴了。我现在有点乱,我的弄清楚我该说点什么。”由于喝的太多,他已经有些醉了,说话也颠三倒四的,“这样吧,我告诉大家一个秘密。”
一听有秘密,一桌子人都来了精神。
他眯着眼睛,挥舞着左手,竟拿出了领袖讲话的架势,可说的却是另一番话:“我为什么要到这个学校来上学呢?告诉你们,我是为了一个女生来的。”他猛地低下头,脸对脸的对苏晓童说:“你信不信?”
苏晓童的脸瞬间就红了,尴尬的说:“我信。”她当然信,谁让简妮老早之前就放话要找个工大的男朋友,“我猜你跟简妮高三的时候是同学吧。”
王天宏佩服的五体投地,说道:“这你都知道,真厉害。”接着,又转身对着大伙说:“为了我的爱情,咱们大伙陪我喝一个,怎么样?”
又是一杯下肚,王天宏已经来者不拒。苏晓童的酒杯刚沾到嘴边,王天宏就抢过去喝掉:“我带你来的,不能让你喝多。”
知道已经拦不住他,她索性都给他喝,至少她要保证自己还清醒,也好在饭局结束的时候把他送回寝室去。
“苏晓童,这杯酒该你提了。”
苏晓童笑笑,给自己倒满,起身站起来,说道:“参加过你们社团两次活动了。真的不算什么外人了,如果说你们都是正式的社员,我也算个编外人员了。很高兴能结识你们这些朋友,我相信爱心社的每一个人都是最有责任感、最善良的人,我为能够成为你们中的一员感到幸运。我就借着这杯酒,表达对大伙的敬意吧。”
苏通话音还未尘埃落定,王天宏就拍着手大喊:“好,说得好!干杯!。”
最终,王天宏当之无愧的成为当晚的酒长,不仅酒喝的最多,而且还非常能够活跃气氛。只不过大家都被他带动的太嗨了,所以饭局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半。这个时间寝室早就关门了,没办法只能在外留宿。
饭店外面本来停着几辆出租出,但是这二十来人一出来,车子显然是不够坐的。王天宏扶着大树吐的时候,苏晓童就在一旁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希望这样可以让他舒服一些。吐到最后,他只是不住的干呕,苏晓童看了心疼,说道:“喝不了那么多就别喝。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
他挥挥手,站直了喘了几大口气后,才说:“总得有个人喝吧。”
苏晓童的心忽然像是偷停了一样,她连忙问道:“你说什么?”
“这些人你不了解,在喝酒这方面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就是不能浪费的,你不喝,那就得我喝了。”他挠挠头,走路仍是不稳,“别担心,我没事。总比你喝成这样好。”
她默默的跟在后面,见他摇晃,就立刻上去扶上一把。眼前的这个人,其实真的不是她心中那个永远的十七岁男生了。他在社团里左右逢源、做得风生水起,绅士的懂得为女孩挡酒,知道保护她是自己的责任,即是喝道吐出胆汁也在所不辞。她本该为此感到难过,因为她喜欢的大男孩已经完完全全的不存在了。然而,目光仍是没办法从这个叫王天宏的人身上移开。成熟之后的他,似乎又有了另外一种魅力在深深的吸引着她。也许就要再次向更深的地方的沉沦,不过她已经不再害怕、不想逃离。就让一切顺其自然。
最后一个标间留给了苏晓童和王天宏。她自然想找个女孩同宿,敲了一间又一间,却没一个来开门。只好丧气的回到房里。
“他们先到了那么久了,谁能不睡着?你就放心大胆的睡吧,我不会占你便宜的。”王天宏闭着眼睛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说。
“你喝了那么多,怎么还没睡着?”她靠在墙上,抱着肩膀看着他。
他叹气:“喝多了就这样。晕的厉害,就是睡不着。特别难受。”
“那怎么办?”想到他受的苦都是因自己而起,苏晓童觉得很不安心。
“你睡吧,别管我了。”他翻了身,让自己平躺下来。
她依旧保持原来的动作,两人四目相对:“我也不困,说会儿话吧。”
“说什么?”他仰视着她。
沉默,因为苏晓童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自己不是他的好朋友、不是恋人,作为一个甚至对他不了解的老同学,如今与他呆在一间屋子里,她能说什么?
“我有一家外贸服装店,你知道吗?”他闭上眼睛,因醉酒而显得疲惫。
她惊讶:“在哪里开的?头一次听说呢。”
“就在学校附近的那条街上,左边第一家。”
苏晓童前倾着身子,对着他说道:“那家店我常去,从没见你在那里。”
“让同学帮着看店,我很少过去。”他说话时的样子,似乎对那家店没有一丁点儿的感觉,仿佛在说着别的事情。
“为什么不自己去看店?跟他合伙的?”
他轻微的在枕头上摇头:“开着玩的,没准备赚钱。那个同学家庭条件很不好,让他帮忙看店,每个月发给他一些工钱,大家都不必太尴尬。”
苏晓童觉得自己眩晕了,明明没有移动的位置偏偏在她心里时远时近。他越来越不像自己认识的王天宏,稀里糊涂、不管不顾的大男孩怎么变成眼前这个善解人意的他呢?她不知道如何哀悼心中那个不复存在的王天宏,却又对近在咫尺的他充满敬佩。很多人都心存善念,但是把这些好意不着痕迹的变成事实却没有几个。
“你是一直都这样的吗?我以前以为?”
“别人说我变了。可能是我以前太自私,从来都没有关注过别人。那时候总是埋怨?埋怨我妈啰嗦,埋怨我爸忙,从来没想过自己一直都过得那么?幸福。但是苏晓童,我根本没变过,只不过是想的事情比以前多了。”回想到母亲在世的时候,他脸上纠结着欢乐和悲伤的情绪,“我妈死了,我才知道有些事情任谁都是无能为力的,但是有些事情绝对可以解决。”
不想他继续沉溺在悲伤里,苏晓童连忙转移话题:“你是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王天宏笑道:“不能这么说,对于没钱的人,这就是问题。可是钱又是什么?吃了、穿了、拉了、烂了,最终钱就是这些用处。但当有些人真的需要钱的时候,就是前途、就是生命。所以,我希望自己的钱在够自己用的时候,还能帮助到一些人。”
“可是,毕竟?”她不敢说,怕说多了又惹他不高兴。
“我明白。”他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测过身子看着她说:“我花的钱不是我赚来的,但是我爸也支持我。他说,人生在世,重要的不是创造了多少,而是感悟了多少;创造多了不见的幸福,但是如果能感悟透了,就是大自在。就得了。”
苏晓童点点头:“你爸爸说的有道理。你们这爷俩儿都挺厉害。”
他仍是盯着她:“厉害什么,其实就是幸运的不用为钱发愁。”
发觉他一直盯着自己,苏晓童渐渐不自在起来,只好拿过被子遮上自己躺下:“我困了,晚安。”
“苏晓童,你为什么跟徐鹏展分手?”背后传来他的声音,苏晓童顿觉有些窒息,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能放下他?不管从哪种角度来看,他都挺不错的。”他认定了她没睡着,继续刨根问底。
“能,放下了。”
早上睁眼醒来,苏晓童发现床头上竟放着自己最爱吃的葱花饼和浓稠的粥,而对面床上的王天宏却已经没了影子。桌脚上的便利贴上是她熟悉的字迹:我回学校了。
她笑着把便利贴撕下来贴在饭卡上。然后享受着王天宏带给自己的早餐。香味四溢的葱油饼像极了苏晓童百吃不厌的学校牌,她笑自己想得太多,这里离大学那么远,他怎么可能去那里买回来?一定又是自己犯了花痴病,以为王天宏会对自己做出这么贴心的事情来。
吃饱了的苏晓童一路走回学校,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快乐。
“苏晓童,徐鹏展每天都把你最爱的早餐端到你面前,我也没见你这么高兴。”电话那边,叶闻闻有些抓狂,气她偏偏认准了王天宏那一棵树。
她坐在床上,靠着最喜欢的大抱枕,认真的说:“你以前问我,爱人和被爱哪一个比较幸福,我跟你说?”
“对,你跟我说爱人幸福。所以我明白了,活该徐鹏展就是个倒霉孩子。”
“闻闻,你对王天宏为什么有偏见?”
叶闻闻一听立刻有些火:“我干嘛对他有偏见。我只不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喜欢他。童,人家有女朋友,你这样不就是摆明了在折磨自己嘛?这次他给你买一份早餐你就幸福的跑来跟我汇报,好,我可以为你高兴。但是,下次你再看见他跟那个辣妹出双入对,你保证你就受得了?”
苏晓童一时语塞,叶闻闻说的对,自己现在的处境的确有些尴尬。良久,她露出淡淡的微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已经想通了,我只想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有时候就像是一种神奇的药水。它可以让绝望的人继续安乐度日,虽说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味道,但是并不妨碍苏晓童获得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些天,王天宏只要一有空就回来找苏晓童。起先还会有些理由,例如请她去爱心社做外援、跟她请教一下外语知识等等,到后来他就像是习惯了身边要有苏晓童这么一个人,干什么都要扯上她。自己吃饭无聊要有她、去图书馆看书要有她、同学请假需要亲自看店还要有她。
“王天宏,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过分?你也没发工资给我,凭什么让我天天来给你当小厮?”心里自然是不反感,但是苏晓童嘴上仍是抱怨着。这些天,苏晓童在两个人互相抱怨中渐渐找到了当初高中时候的感觉。
“提钱多外道。”他坐在店铺里面的电脑桌前,正在网上与人厮杀。
苏晓童把模特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又开始往衣架上挂新到的衣服:“你可别这么说,不提前多伤感情啊。”
正在这时,店里进来一对情侣买一衣服。苏晓童平时购物的时候最烦导购叽里呱啦的没完没了,所以本着将心比心的态度,不做声的让客人自己挑选。
“老板娘,这件衣服多少钱?”那女孩挑出一件红色的长裙,在镜子前比量着自己的身材,问道。
“200块,喜欢可以试一试,镜子后面就是试衣间。”苏晓童走上前去,帮她打开试衣间的门。
几分钟后,女孩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男孩一脸惊艳:“很漂亮,买这条吧。”
女孩皱眉:“有点太长了。”然后转身对苏晓童说,“便宜点吧,我还得拿去裁剪,很麻烦呢。”
苏晓童知道她是故意挑毛病好砍价:“180块,够你去裁剪了,再便宜就赔本了。”
“行,买吧。”说着男孩从衣兜里掏出200块给苏晓童。女孩则在一边有些闷闷不乐。苏晓童找完零钱,把裙子包好递给一脸满足的男孩。两人刚走出店门,苏晓童就隔着玻璃门听到女孩向男朋友抱怨:“180块啊,你找什么急给她钱。不然我120就能买下来。这下好了,看你这礼拜拿什么当早饭。”
男孩憨厚的笑,声音里都透着让人踏实的感觉:“那就少吃点儿,你也不是天天都过生日。”
“怎么样,还跟我说什么工资不工资的,这店现在都是你的了,老板娘。”王天宏拿之前顾客的话逗她。不过这些天苏晓童早就习惯了这些称呼,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别扭的。
“那男孩真不错,省下饭钱都要给女朋友买礼物。”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苏晓童有些感慨。她没有为钱发愁过,所以很难体会到那两个人之间的酸涩。不过她读过《麦琪的礼物》,当时看到男主人公把家传的金表卖掉给爱人买了发梳,而女主人公则为了给丈夫配一条表带而卖掉长发的时候,对造化弄人有了深刻的认识,也不禁感动于两人真挚的爱情,甚至还为此流下了无数的眼泪。
双手拍在键盘上,王天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抬头对苏晓童说:“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坏处。”
“什么意识?”她不懂。
他咧嘴一笑:“没什么意思。”
中午的时候,王天宏从对面饭店买来了饭菜,因为熟识,人家店里的盘子碗也被他一并端来。两人围在电脑桌上吃得津津有味,苏晓童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说道:“你是不是上了大学就没怎么好好学习了,看你天天忙这忙那的,就是没忙学习。”
“你不也没学习?”缩在角落端着饭碗的王天宏俨然一个小商贩,实在没法让人把他与大学校园里那个玉树临风的优质男生联系在一起。
这让的他还是让她觉得好笑,却也能严肃的回答他的质疑:“我已经对我的专业彻底绝望了,就等着毕业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到时候再重头学起。”
“有方向了?”
“没呢。”她每天都与他混在一起,哪来时间去思考这些让人头痛的问题,“别说我了,我问你的问题呢?别说你也对自己的专业绝望了。”
他细细的把饭嚼完咽下,说道:“我都记不起我什么时候学习过。”
“高二刚开始的时候,你就挺认真的。”猛然发现自己又提起他最不愿回忆的时光,可话都已经说了出去,只好默默等待他的回应。
他故作轻松:“我真的是没心情做任何事了,除了学习,不知道拿什么打发时间。”
苏晓童静静的吃着碗里的饭,忽然满满一勺青菜被盛到她的碗里,立刻就堆成小山:“想什么呢,吃菜啊。”
“想你太牛了呗,人家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都考不出你那个分数。你到好,随便拿来打发时间就读重点大学,这不是气人呢么。”她不知道自己笑的够不够真,但显然他并没在自己脸上读到那抹忧伤。她总想着,他也许是喜欢过自己的,如果不是家里发生那种变故,那么现在腻在他怀里的人就不是那个辣妹,而是自己了。这叫什么,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吗?
周末,依旧是王天宏与简妮在一起的日子。这时候的苏晓童绝不会独自呆在寝室,拉上同寝室的同学出去逛街、吃饭、连带唱K,不让两天的假期有一分一秒的空闲。她不在乎自己一个人买单,最重要的,别落单就好。她觉得自己还是进步了的,至少她可以在呼朋引伴的时候不去想王天宏与简妮在干什么,说着什么样的情话,更不会用这些来刺痛自己的心。叶闻闻说,她就是这样麻木着自己,然后快乐把它称为“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