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她从来都没有走
森林在移动,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缓慢的在行走着,王叶看见了老人手中的拐棍,一点点的杵进泥土,带出大树无数的根须,一点点的在土壤中挪着。心中压抑不安。
“森林在移动,时间所剩无几,阿政和陈听这样子是不可能再遭遇敌人了”王叶把手上的两个号码分别给了莫不欢和秦政。
“你疯了,准备淘汰吗?”秦政有气无力的骂道!
莫不欢更是抓起了王叶的手准备把号码还回去,嚷嚷着不要不要。
“这时候就别矫情了!再说这不是我的号码,我准备去把的号码找回来。“王叶想了想。
陈听翻了个身子,干笑着说“要去找女人?”
“路途中我会尽量搜集号码,胖子你看着这俩货,我会在终点跟你们会合!”
“别死了!”陈听咬着枯枝,目光飘忽。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王叶滑进浓重的夜色里。月已经再也无法形容,空气冰凉的冲进肺腔,穿透身体,把每一根神经都弯曲个遍才罢休。茂密的树枝阻挡任何光线的进入,前路像黑漆漆的不见光的洞穴,让王叶心情更加忧郁。
你看到的也只是你看到的。
王叶安慰自己,黑夜里没有镜子,但王叶仍然看到了自己那张惊恐扭曲的脸长大了嘴巴,连珠似的泪滴跌落在衣襟上。
一个少年蹲在床边,用厚实简陋的棉被裹着自己,阻挡了外面的寒气,却阻挡不了内心的冷意。少年的眼睛被水雾打翻了,看到的全是扭曲的模糊幻想,长大嘴巴,无声的大喊。
“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一丁点声音,好像来自太初时期的寂静,独自一人的世界让少年惊恐,右手紧紧的握着棉被的一角,有些湿润的棉絮被挤压呈现在被单上是一条条起伏的山峦沟壑。
母亲睡觉不安稳,咬着被子的角才能睡着。
王叶内心灌满了苦辣酸甜的滋味,刺激的感受在王叶的眼眶一寸寸搜刮着眼泪。
手拂面,泪满掌纹。
那时小时候的我,王叶泪流满面又笑的灿烂如阳光,那时候还在王族,那时候院子里有一株参天的榕树。
但那是最沉重的阴影,从母亲抛下自己离开后,王叶再也没有抓过被角。没有人再能让他哭,一个人对抗孤独的时候所有事情都是可有可无的。那时候他抓住了一缕风,一缕天地之间的风。
风在天地一隅中诞生,又在所有隔绝它前进的地方死去,可能没有很多人认真去想过风,什么是风,流动的空气,不。风没有形状也抓不到,它只存在于人的记忆里的微风拂面,风也没有足迹,大树弯腰时才知道风曾来过。但王叶抓住了它,清晰的触摸到那自由并变幻无常的身体。
慢慢的,王叶成了风,从高入天际的云峰的一缕风气,越过草原,攀过山岭,走过一个个城市,一个个山村,看见春意刚深时,河水解冻金色的鱼儿越出水面,看见烈夏,山野樵夫在浓荫下乘凉,带走他的咸涩汗水。看见萧瑟秋天,千万的枫树林枝叶枯黄散落一地,看见冷冬,身着白袄刚刚睡醒的麋鹿走出森林。众生万象都存在风的记忆。
王叶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遥远的天边,有虚无的世界模糊了空气,撑开了天地,挡住了风的去路,仿佛一道结界隔绝世外,风用力吹拂着,结界纹丝不动,王叶如同傀儡,无喜无悲,吹拂着。看着。
陡然间,王叶随着风却看到一番景象!
高山大川映入眼帘,在夕阳下,金碧浸染,峰峦叠嶂的苍翠似一条条的锦缎在余晖下显得美不胜收。山前一角一个小镇跃迁画上,菜园稻田相间而落,柴门扇扇开迎接夕红把脸颊烫染。
风吹云飘,艳红的桃花落入如同宝石般闪耀的河水中,点开圈圈流年,随水而流…
一个短衫少年打着哈欠,无聊的往上吹着前额垂落的白发,他头发很长,坐下河边的大石上,垂落在地,成堆成山,温暖的日光让少年更加慵懒,盯着河边中上下漂浮的鱼漂眸光不定,口中轻喃
“鱼儿呀,鱼儿呀,快上钩,我等了好久好久。”
“鱼儿呀,鱼儿呀,快上钩,我好赶紧回家…”
王叶打着旋吹到少年面前,少年突然瞪大了眼睛来了精神,开口道
“化着风回来了,胆子真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话音一落,少年手指轻动,圈圈青光闪烁,王叶就从风中跌落出来。王叶没有哭没有笑,没有感谢没有怨恨。
少年脸色沉默了下来.
“回来了,就回家看看吧,你母亲很想你。“
王叶听到这话,情绪爆发,又骤然平静。
诚然,你若是幻境,能再看一眼,也是好的。诚然,你若是能抱抱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诚然,你要是能告诉我为什么离开,就更好了。
王叶等待眼前的景象构建完毕,没有闭上眼睛。
鸣蝉在疯狂的嗡嗡作响,王叶看见了一道岁月斑驳了很久的门槛,想象着自己从这里绊倒过,一块小小的田圃,蔬菜瓜果,看不见那些茫然的天空和轻浮的笑脸,泥土包围着几块排列整齐的青石让人在下雨天行走不用担心绣鞋被泥土亲吻。但泥土仍有好几行脚印,应该有自己的脚印,那个最小的。
一位素衣妇人站在木桐的摇椅旁边,看着王叶莞尔一笑,仿佛藏着满天星辰的眸子跟王叶的一样明亮,灰白色的三千青丝衬着倾人国的脸。
王叶声音颤抖,少少平息一会。
“为什么要抛下我”
“有人要杀你,只有娘走,他才肯放过你。”
“没有你,我是活下来了,可我生不如死!”
妇人沉默,秀发滑落,眸子暗淡不知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应对王叶如此平静的质询。
“这些年,儿过的很苦吧。”
“还好。”
海棠花被风吹落在王叶和妇人之间,隔开了流年,吹大了那年的风雪。扑打面颊,等着应该归来的人,又不曾归来。
“什么时候能够再见?”王叶问。
“你成神的时候。”
“是你不愿见我?”
“哪有为娘的不想自己身上掉下的血肉。”妇人哽咽,声嘶力竭的喊着。
“再见。”王叶踏着青石板走了,背影如松,如风,一股马上就要消散的风。
妇人好像不能动弹,扶着摇椅的双手掩面哭泣,泪雨滂沱。
每一句再见,后面都有着一句我想你。
一定会再见的!
王叶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身高只有自己一半的长发少年,听见了他口中的落花,热闹,山河,宇宙天堂,人间戏场,脑中杂乱从沙漠深处到了大海尽头,又从霄汉坠落地底,
渐渐的,王叶已经听不到那少年的声音,眼前一切像是中了抽象的怪招,如同镜花水月般崩碎成一道道曲折的光线,开始收缩直至一点,夜的黑暗再无光。
少年看着王叶消失不见,沉默良久,神色全是沉重,四周景象如同琥珀中的小虫,一动不动,这里时光不老,空间不灭。这是念乡镇,游子最牵挂的故乡…
少年又握着鱼竿,河面上的鱼漂动了动,少年回神,好看的鼻子颤抖了一下,带着沧桑,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怆,道
”鱼儿呀鱼儿呀,快快来吧。”
一切都靠你了,孩子…
这时,无数道悠远古老的缥缈的声音一道道响起…
“改变时代的选择,这又是何必呢?“
“太初,放了我们吧!”
“放了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