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王朝承元二十八年,夏历七月二十二,宁陵田府田李氏殇第七日。
“咚咚”东大街田府鎏金紫檀正大门被敲响,正对着天,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门子,精神一震,今儿总算是有人到访了,以前门前车水马龙,就嫌烦;现如今自从夫人死后,门可罗雀,又闲得慌,赏银也少了不少,哎。
开门,门外三人,两男一女,一个半大的小子,眉目清秀,气质俊雅贵气;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穿一身黑色蟒文云杉,头发花白,面色冷峻,眉目间尽是沧桑;一个女娃娃,穿桃花色的蚕丝小对襟袍子,梳着双螺髻,小脸肉嘟嘟,粉嫩嫩,像个粉团儿,十分可爱喜气。
门子微微一怔,莫非是大小姐的外家,三人穿着华丽,气质高贵,肯定非一般人等。跨出槛,站在门外张望一番,田府门前,此时,人烟稀少,没马车,没侍从,这,这是怎么回事,京城距离宁陵虽不远,但没有马车,马匹,至少得三四天到啊,再看看三人衣着崭新,精神奕奕,也不像赶路的,这究竟是怎么来的,莫非不是老爷岳丈家?
门子鞠躬,“敢问客从何处来?”
半大小子,走上前,递给门子一张帖子,抱拳,“劳烦通告一下田大管家。”
门子接过帖子,见上面有一个大大的李字,抬头又瞥了三人一眼,微微一笑,“稍等,这就去通知我家大管家。”
半晌后,田七一手拿着帖子,一手掀起袍子,步伐匆忙,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见到来客,眼圈氤氲,“亲家大老爷快请,里面请,轿子已经备好了,这位是亲家舅舅,亲家姨妈吧,快,里面请,门子刚来,不熟悉规矩,冒犯之处,还望见谅。”语毕,深深一鞠,满脸歉意。
此三人,正是田小禾的外家亲人。年长的男人,是她外祖父,大夏王朝首富,赫赫有名的皇商李明霆;另外一男一女正是之前在菜市场和胖三嫂子闲聊的两人。半大的小子,是李焕焕堂弟,也就是吏部尚书李宇霆的幺子,名李兮,今年十岁;粉团儿,是她的胞姐,李辉辉,今年十三岁。
李明霆脸色平静,微微颔首,顺着田七的指引,走入府内,后面两人紧随。田七心里咯噔一下,这亲家大老爷果真是伤心入骨了,四年前神采风扬,欢笑肆意的人,今儿一见,却真是半百的人了,老态尽显,头发都白了,哎,这夫人的去世,看来对他打击不小,也是,独女,又是掌上明珠,宠到心坎里的人儿,正当壮年,就这么走了,还这么凄惨,这么个死法,身后事也不能风光,还得背上恶名,任哪个为人父母的,不心疼,伤心的,哎。这后面的粉团儿是新夫人?
李明霆一行三人谢绝了坐软轿,坚持步行走到李焕焕的灵堂。
月上枝头时,终于到了锦绣堂,田七累得话也说不出来,浑身被汗水浸了一遍,扶着院门,只喘气。两男人对视一眼,同时愣住,粉团儿倒是安安静静,大眼转得欢快,四处打量。
片刻后,清亮的男声响起,李兮对田七微微鞠躬,双手抱拳,“劳烦,田大管家带我们去家姐的灵堂,谢谢。”
田七缓了一口气,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满脸歉意,“人老了,亲家大老爷,舅舅,姨妈见谅,这夫人的棺椁正陈列在正厅呢,出了这道门,就是。”
李明霆,凤目微眯,眸中火光闪闪,酝酿着情绪,双手紧握,青筋爆出。
粉团儿点点头,娇滴滴地吐出一个字,“好。”迈开步子就准备往里面走,被身旁的李兮猛地一拉,有点踉跄地后退几步,盯着他,满脸不解,“兮兮,你这是干嘛呢?”
李兮把粉团儿拉到身后,对着田七抱拳,冷哼,“敢问田大管家,家姐是否是你府上老爷明媒正娶之妻?是否上过你田家族谱,将原配发妻的身份告知你田氏列祖列宗?”
田七一听,打了个激灵,哎,看来真是自己老糊涂了,只顾及到累,没有想到入祠堂这岔子事儿,老脸通红,满是歉意和羞愧,“看亲家舅舅说的,这夫人那是正儿八经官媒提亲,十年红妆,华冠满宁陵,上告天地,下高田家祖宗,稳妥妥的原配嫡妻。”
李明霆脸色稍霁,声音清冷沙哑,“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将我儿放入祠堂祭奠?”
田七扫了一眼三人,走到李明霆身边,轻轻地说,“亲家老爷,请随在下里面请,有些事情,要与亲家老爷好好聊聊。”
李明霆颔首,回头,“兮儿,你也来听听吧。”
李兮大步走近他,朝着一边的田七微微一笑,“有劳田大管家,给安排一下我姐姐。”
田七心下了然,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粉团儿李辉辉,冲一边的丫鬟招招手,“带姨小姐去天福苑孙小姐那儿。”
于是,三个男人走进了锦绣堂内室,粉团儿被带到了天福苑。不多时,得到消息的田青云,也匆匆赶到了锦绣堂,三人的谈话,变成了四人的沙龙。
李辉辉来到天福苑的时候,田老夫人正横卧在贵妃榻上,满眼含笑地看着开嬷嬷教田小禾翻跟头,这孩子真是聪明啊,出生才几天就会坐起来了,而且坐得很稳当,一坐半天,不哭不闹,小脸平静,像是在参悟点啥。
起初,她和开嬷嬷万分惊讶,还是米素茹提醒说,“这孙小姐有佛根啊,这么小就会打禅,比当初的慧海大师都强,慧海大师是满月那天才打禅的,这孙小姐啊,以后指不定就是一代佛学大师呢,小姐啊,您真是点化的活菩萨啊。“
老夫人听得笑眯眯,之后又琢磨着不对劲,这大师,自大夏建国以来,都是男人,很少听说过女人也可以成为佛学大师的,倒是有尼姑的存在,可尼姑是什么啊,那是罪犯的女眷或者是不贞洁女人。是一种削发惩戒赎罪忏悔的方式。我孙女怎么会那样呢,娥眉轻佻,“素茹啊,孙小姐是静坐,不是打禅,以后记住了啊,别说错嘴了。”
米素茹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对劲了,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失误失误啊,当下讪讪一笑,连连颔首。
自此,每当田小禾静坐时,田老夫人和开嬷嬷总是想办法让她回神,动动。这不,就想到了翻跟头,不过私底下,已经认定孙女聪慧,有佛缘。
“呀,会翻跟头。”一声清脆娇柔的女声响起,田老夫人娥眉微蹙,丹凤眼中不虞,这是谁家没教养的女娃啊?
开嬷嬷停手,和田小禾同时回头,只见来人梳着双螺髻,着一身桃红色对襟袍子,粉嫩嫩的包子脸,此刻杏眼大睁,清澈的眸中满是惊叹。
开嬷嬷向帘子处望了一眼,见齐冰儿正直挺挺地站在帘子外,娇俏的脸上满是疑惑,心下明了,敢情这位是不经通报,擅自闯进来的?脸子一拉,“这位小姐是?敢问老天福苑有何贵干?”
粉团儿一怔,意识到自己刚才飞奔进来时的鲁莽,脸上尴尬愧疚,“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我是你们家丫鬟带过来的,我叫李辉辉,京城郜都人士,今年13岁,属羊,家父李宇霆,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开始滔滔不绝介绍她的家庭,甚至连她几岁种了几棵蔬菜的事儿,也讲得十分详尽。
田老夫人听得头疼,只记得她是李宇霆的女儿,李焕焕的小堂妹。开嬷嬷则是除了注意到她的身份之外,还得出了一个消息,这先夫人娘家派人来收拾先夫人的用什了,对上面嫩的李辉辉,有点疑惑,这么个年纪不小,一团孩子气的女娃又是为何而来的呢?
田小禾算是听出来了,敢情这就是她死鬼娘亲李焕焕口中的李辉辉,辉姨,自己的准继母,13岁了,长得还这么弱小,胸前一马平川,个子就9岁女童高,尼玛,这是要她便宜爹犯罪吗?双眼定定看着正对着她满脸欢笑的李辉辉,嘴里发出“李辉辉,李辉辉。”
众人惊诧得呆滞了,因为从婴儿嘴里发出的声音,虽奶声奶气,但是异常清晰,清楚,“李辉辉”三个字,分外明了。田小禾也呆了,倏尔回神,一阵狂喜,丫的,终于可以开口说人话了,憋死姐了。眸中满是感激地看着粉团儿,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啊,一来,我就能讲人话了,谢谢你啊,辉姨。
“你们可以叫我小灰灰。”粉团儿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诡异静寂,另外两人回神,神情各异。
开嬷嬷端庄的脸上,喜忧参半。
田老夫人则是狂喜,跳下榻,冲到床上,紧紧抱住田小禾,“奶奶的小神童啊,来,叫声奶奶听听,哦,叫祖母也行。”
田小禾一脸黑线,您老,是把我当复读机了吗?别过脸,几分不乐意,对上粉团满脸期待,“小灰灰。奶奶。”
粉团儿立马笑得眉眼弯弯,十分可爱招人疼。田老夫人给了几个响亮的啵啵。开嬷嬷静静地看着,双眼闪烁,意味不明。
田小禾心下大乱,敢情这张辉辉也是穿越的?最好不要,穿越女对穿越女,继母对继女,这样的戏码一点都不好玩儿,千万别是啊,拜托了……